操场旁的枫树林,冬天刚敛去威势,气温还未回升,林子里一片萧条,树冠光秃秃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仔细闻得话,还能嗅到空气中衰败的腐叶味儿。
林明溪倚在一棵树上,静静听着程至简解释。程至简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他很急切说着所谓的欧洲游,他的声音带着慌乱,眼神里真诚又带着哀求,林明溪眼窝一热,撇过头看向别处。
“明溪,你相信我,我跟韩书蕴至简什么都没有,我知道我不在学校的这些天让你承受了很多无妄之灾,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我喜欢你,从一开始跟你同桌、一起去打工,我就喜欢你了,我知道现在时机不对,我们还没有足够能力去承担感情的重量,但是我不想你再因为我的迟疑受到一点伤害,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外界怎么谣传,你都要记得,我喜欢你,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林明溪没想到程至简会突然表白,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
程至简小心翼翼地追问,“可以吗?”
“我要想一想。”林明溪说得很艰难,她确定她也是喜欢程至简的,可是在发生了这些事后,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答应程至简的表白。
程至简的眼睛变得黯淡,他低下头,片刻后,又重新燃起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没关系,我等你,多久都可以。”
林明溪没再回应,空气陷入沉默,程至简想起姐姐说的林明溪又回火锅店上班的事,他知道奶奶这一病,林明溪的画画梦想恐怕不能继续,他想守护她的梦想。
程至简往前走了一步,用商量的语气对林明溪说:“明溪,奶奶突然病倒,你压力一定很大,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如果你再不参加系统的美术训练,恐怕就来不及了,我知道这么说你心里会不舒服,但是这关系到你的未来和人生,我们不要因小失大。我来负责你美术培训的学费,你如果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我借你的,将来你考上大学再还我。或者你也可以理解成这是我对你的投资,你这样的潜力股可是投资人的最爱,将来你成功了我也与有荣焉。”
程至简有意说得轻松愉快,可他越这样,林明溪越难受,当程至简说出负责她的学费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接受程至简的表白。
跟韩书蕴无关,也跟程文娟无关,他们俩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巨大的差距,程至简太完美太耀眼,他就像一盏熠熠闪光的灯,他的光是那样明亮,灼伤她脆弱的自尊,让她的窘迫悲惨无处遁形。
程至简太强大,她太弱小,如果他们在一起,程至简永远都是付出的一方,就算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她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地享用他的付出,林明溪脑海中突然浮现一首诗,高一时学的舒婷的那首《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只有和程至简一样强大,林明溪才可以安心伸出自己的手,和他一起欣赏更多美好的风景。
喜欢应该是美好的事情,可在条件悬殊的他们之间,却变成了负担。
那一刻,林明溪终于想明白了,她喜欢程至简的,可相比程至简,她更爱自己的尊严,如果二者必须选择其中,她选择后者。
望着程至简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林明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再等等,她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式跟程至简说清楚。
今天是程文娟的生日,正好赶上周末,一大早,一家子人就忙碌起来了,准备礼物的、安排行程的……一个个都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劲头,要把这位寿星哄高兴。
程至简在厨房煮长寿面,每年姑姑生日都是他煮面。他还记得第一次给姑姑煮面,是他八岁那年,那次的面条坨成了一团,盐放得太多面汤成了苦的,姑姑却笑着把面吃得干干净净。
从此,给姑姑煮长寿面成了程至简的既定项目,他知道姑姑有多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