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几乎是被尤利塞斯拽出房间的。

这位棕发骑士哪怕一贯不着调，也甚少做出这种粗鲁冒犯的举动，艾丽娅感到手腕发疼，肯定是红了，但看见尤利塞斯凝重的脸色，她选择一声不吭。

“发生什么了？”安娜急匆匆追出房间，只看了一眼骑士的表情，就改口道，“我明白了。要去哪里？需要准备什么吗？”

尤利塞斯沉着脸：“不用。你们俩现在跟我走。”

说话的时候，尤利塞斯就已经松开艾丽娅的手腕，右手轻握住腰间剑柄，以便能随时拔剑，他警惕地张望四周，然后扭头示意两人跟在自己身后。

“我们去塔楼，”尤利塞斯简短地说，“那里够安全。”

她们走动起来。

城堡内竖着许多塔楼，它们坚固且高大，这些顶端尖尖的高楼内一般是王室成员的居所，楼与楼之间连成的墙体则构成了数量繁多的房间，让洗衣房、厨房、储藏室、铁匠、木工等有地方可放。

艾丽娅从小在这长大，第一时间联想到与宴会大厅相连的国王塔，和位置相对靠近的北塔、鹰塔，当然，还有现在身处的公主塔。

既然要去塔楼，待在这里不就行了吗？

“您需要躲起来，这里太过明显，而且人手不足难以形成守势。”尤利塞斯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带着两人走上一段旋梯时，他突然开口解释。

骑士说：“所以也不去国王塔，我们去鹰塔。那里足够高，空间和过道也足够狭窄，哪怕端着弓弩的只是两个孩童，也能将其守得密不透风。”

艾丽娅闷闷应声，继续费力地喘息，虽然安娜帮她提着后边的裙摆拖尾，但一连爬上这么多阶楼梯，属实过于勉强。

她们很快走出楼梯，踏上城墙。

在城墙过道匆匆行走的过程里，艾丽娅从高处看见了下方乱象。

她突然明白了之前为什么人们在尖叫。

天空的昏暗已不复存在，橘红几乎成为视野中的唯一色彩，红的光，红的火，红的浓烟滚滚随风向天上涌去。

热浪袭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风吹来时依然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艾丽娅全身僵硬，一步都走不动了，她死死盯着下方，脑海里播映的却是曾无数次见过的梦境。

……火光。

红色的火光。

燃烧着，跳跃着。它不停扭曲着形状，如同魔鬼般可怖，朝她狞笑，朝她挥舞。

——噩梦成真了。

呼吸梗在喉间，好似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某种力量在体内蛮横地尖叫，蠢蠢欲动着，等待艾丽娅将它从囚牢中解禁。

如果，如果能利用这股力量又能否……

“殿下！”安娜大喊。

对方的喊声紧贴耳畔，艾丽娅猛一回神，大口大口地喘气，感觉自己手心全是湿腻的冷汗。

在堪比惊吓的呼喊里，艾丽娅觉得世界重新活过来了。

她听见人群乱糟糟的声音，有人在命令侍从灭火，有人在恼怒谩骂或啼哭尖叫，有士兵吹起呜呜的号角，那声响意味着敌袭。

敌袭？

艾丽娅吃了一惊，她只以为是单纯的火情。但很快她又认为这是合理的，毕竟大火不会无缘无故地燃起，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搞鬼。

安娜掏出匕首一把割断公主累赘的裙摆拖尾，没多说什么，拽着艾丽娅快步往前走。

城堡上的过道本该有看守卫兵的，但一路走来，艾丽娅没有看见一个士兵。

尤利塞斯停住脚步，前方出现了墙面，半圆墙面上有两个狭窄的窗口，和一扇无人看守的门。

“鹰塔到了？”安娜问，走这么久，她已经分不清位置了。

“没有。”尤利塞斯说，“这是鹰塔必经之路上的北塔。”

骑士抽出剑，抬脚踹开木门，然后飞快将剑刺入门开后的边角黑暗里，这以艾丽娅看来莫名其妙的举措，却刺出了一声闷哼。

紧接着是安娜迅速地将自己拉开，箭尾的白羽在眼前一晃而过，精准射在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上。

艾丽娅惊魂未定，安娜就已叫她蹲下，并躲在一旁的杂物后。

她听令照做，然后抬眼往上看。

墙上靠右的狭窄窗口中，艾丽娅只来得及看见一架外伸的弓弩被手收起，巧妙地隐回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