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把蜡烛组成漂亮的五角星,准备点火时,谢芳却忽然又拿起一根蜡烛放在最中心。
“还是六个吧。”
红梅依次把蜡烛点燃,小小光辉忽明忽灭,与远方的灯火连缀成星海。
谢芳双手抱腿,凝望着这片绮色,耳边却忽然响起生日快乐歌。
红梅小声打着节拍,唱完最后一句祝你生日快乐,不厌其烦地说出祝福:“我们芳芳,以后每天都要快乐,绝对不只是生日哦!”
谢芳扯扯嘴角,没有回应,头又渐渐垂下。
沉默持续到风吹灭一支蜡烛,红梅急忙提醒她:“快许愿啊。”
谢芳双手依然抱着腿,蜷缩得像个孩子,闭了闭眼,随后吹灭所有蜡烛。
每一步都差强人意,红梅依然捧场地鼓掌,把熄灭的蜡烛摘到旁边,自信地说:“你的愿望,依然是成为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吧?”
谢芳沉默许久,才重新开口。
“不,早就不是了。”
红梅诧异地望向她。
天边忽然传来警车鸣笛的声音,谢芳被提醒什么似的,拿起刀和纸餐盘,动手将生日蛋糕切开,第一块先递给红梅。
“你中午没吃饭吧,快吃吧。”
红梅接过蛋糕,囫囵往嘴里扒拉。甜味蔓延每一寸味蕾好吃,忍不住夸一句真好吃,才不好意思道:“你怎么知道啊。”
谢芳也吃起蛋糕:“食堂集体食物中毒,你又是天天吃食堂的,没道理会落单。所以你肯定没吃嘛。”
想起为什么没吃,红梅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发。
一角蛋糕消灭,谢芳又给她添一块。两个人把蛋糕消灭殆尽,只剩一地狼藉的时候,红梅不禁摸摸肚子。
“这大概是我吃过最好的蛋糕啦,等我过生日,我也请你吃一样的。”
谢芳却又是沉默。
把用过的垃圾收在一处,慢慢擦拭起沾满奶油的刀。
红梅见了直夸:“质量是蛮好的,洗洗还能用呢。”
而警车鸣笛声越来越大。
红梅不禁好奇:“省城治安一直很好,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站起身,站在天台边缘想要看警车去向,却意外发现噪音来源就停在校门口,仅仅被门房卡住一瞬间,就立刻向教学楼直冲而来,车刚停下,四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便马不停蹄地往教学楼里冲。
而门口还有另外两辆警车,越过学校大门,即将重复同样的步调。
红梅顿时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
她扭头想要把见闻告诉谢芳,却见谢芳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也居高临下瞧着这番景象。
“比我想的,还要快啊。”
红梅满头雾水:“这……为什么呢?他们总不能是来抓校长的吧?食物中毒案件而已,校长责任首当其中,肯定不是他干的。更何况人也不在学校呢。”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爸。”
“那是?”
谢芳轻描淡写道:“我啊。”
红梅诧异望向好友,她的面容绝无玩笑之意,甚至比考试还认真几分。
可是,为什么呢?
却没有更多时间可以给她想清楚。
纷杂脚步声迅速从楼梯传来,铁门蹿入四个身影,为首警察观望天台一圈迅速锁定她们,双手持枪喝令:“不许动,举起手来!”
红梅为什么还没张口,脖颈顿时感觉一凉。
谢芳绕在她身后,方才切过蛋糕的刀就架在她左喉管处。那里是动脉血管,一旦割断,人会迅速失血而亡。
耳边谢芳轻声低语:“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随即呵向警察的话语却格外讽刺:“别过来,否则我会杀了她。”
为首女警察开口谈判:“谢芳,物证是你自己提供的,案子证据确凿,如果你现在自首,按照故意伤害论处,最多几年就出来了。冤有头,债有主,刘红梅是无辜的。如果你对她下手,那就是蓄意谋杀,起码十年起步。
“你是人人称赞的好孩子,每年都是医学院优秀学生代表,你要想清楚。”
望着对面的女警察,红梅脑子嗡嗡地响。
她在说什么?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芳芳怎么会跟犯罪牵扯在一块?
耳边谢芳却轻声一笑:“在我需要的时候,公正在什么地方?”
女警察沉默。
身后支援警察纷纷挤在楼门阴影处,月光反射枪管冷意,谢芳持刀挟持红梅,慢慢一步步退后。
只有红梅听得到的嘱咐却没断过。
“红梅,不管以后听到什么,记住,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过去是,现在也是。”
分明刀尖相对,一颗热泪却滚在谢芳手背。
红梅抽泣着问:“芳芳,到底有什么是你不能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的?我们一起解决过很多困难,约定要做最好的搭档,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芳轻笑一声:“我想了很久,想过很多,红梅。最后的得出的答案是,时代错了。
“可惜人不能选择如何出生,那我起码可以选择如何结束。”
刀无法与枪抗衡,持枪警察们慢慢前进,而谢芳在天台退到极限,只能止步。
“我的生日愿望是,祝福你,红梅,我最好的朋友。请你努力实现你的理想,让它带着你越飞越高,直到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你坠落。
“你要像鸟一样自由。”
红梅后背忽然被狠狠一推,瘦弱身体被迫向前扑倒之时,女警察及时将她护佑在身后。
人质已经安全,其余警察便慢慢向前,不忘带着警告。
“悬崖勒马吧,我可以算你是自首,起码你还能活着,人生很长的。”
月色在白裙镀上一层冷霜,背对着太阳的残光,谢芳忽地一笑。
“没人能审判我,包括你们。”
刀叮咚坠落在地,她纵身向规则外的世界飞跃,将撕心裂肺的尖叫甩在身后。
“芳芳!”
无人回应。
唯有理想砸碎的声音,在夜晚轰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