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头,看到了那滩血的来源。
客厅和二楼是挑空的,那滩血上面是二楼的实木栏杆,栏杆上趴着一具尸体,头朝下,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掉下来,头发已经被血浸透了,短发的发尖支棱着,几乎还能看到缓慢凝固的粘稠的血滴。
甘霖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死因,那一刀几乎砍断对方的脖子,只剩下小半截勉强连着,两个警察要把他的尸体装进袋子里移除现场,都不得不用手小心翼翼地托着那悬吊着的脑袋。
即使警察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甘霖也能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出恐惧和不忍,他胸腔起伏了几下,被他硬生生忍住了呕吐的欲望。
“你还好吗?”飞廉问,“如果不行,就先回去,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甘霖摇摇头,“没事,我答应了然台,要给他一个交代。”
“根据法医的初步估计,那是第一位死者,是陈老爷子的大儿子,杀他的人就是陈老爷子自己。”林安说着看了飞廉一眼,带着他们往楼上走,“多亏你们科长,除了六名死者,剩下两个人都处于意识昏迷的状态,叫都叫不醒。”
“现在把他们叫醒,立刻就会举着刀砍过来,你什么也问不出来,待会儿我会全部带回去调查。”飞廉直截了当道。
林安脸色一瞬难看一瞬缓和,上演了一场极限变脸。
飞廉每次说话都能让林安动火,但接触了几次他也算是明白飞廉的性格了,说话就这样,不拐弯抹角,但是也没什么别的特殊意义和情绪,认真就是他输了,“都是行凶者,你带走调查可以,之后还是要交给我们的。”
“如果他们能恢复正常的话,不然给你也是白给。”飞廉道,“不过就算是恢复正常了,他们可能也什么都不记得,你把人要去也没用。”
眼看林安又要动肝火,甘霖道,“然台……就是我的朋友,他和陈家是世交,就住在对面,他说陈老爷子一家人性格都很好,很和睦,家里的佣人司机厨娘那些,也都是做了很多年的,所以厨娘才会拼了命地带着小姑娘逃跑吧。”
“和我们刚才走访调查的结果差不多,他们家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仇怨。”林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住了火。
“这和仇怨没有关系,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范畴。”结果飞廉又扔了一把柴。
甘霖拉住飞廉的手,自己跨了两步上去,跟在林安后面,隔开了两人,转移话题,“幸存的两位是谁?”
“陈家四十岁的大儿媳项婉,陈老爷子二十七岁的小女儿陈卿华,陈老爷子夫妇,大儿子,二儿媳两人,十五岁孙子全都死了。”
说着他们到了二楼,走进一间书房,地上的血泊里躺着一个人,但甘霖看到她还起伏的胸膛和年轻的面容,就猜到她是那个幸存的小女儿。
“只有三个人手里没有凶器,陈家老太太,十五岁的孙子和这个陈卿华。”林安表情躁动,“这个现场简直就像是一家人拿着刀互砍,根本没有章法和逻辑。”
“差不多,不过这个人是清醒的,我把她弄晕只是因为她受了巨大的惊吓,精神已经崩溃了,你可以让你的人把她先送到医院去。”飞廉道,“不过别刺激她,让人看着,我不保证她之后会不会精神失常。”
“你不早说,大冬天的我让人在血里躺了这么久,过来两个人,叫个救护车来把她先送到医院。”林安招呼了一声。
两个警察过来抬起陈卿华,角度一转,灯光将她的脸照得清清楚楚,上面全是眼泪冲出来的沟壑,即使昏迷了,她的表情依然保留了最后的惊恐。
“我都不敢想她醒了以后会怎么样。”即使见得再多,林安都没有办法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甘霖也不敢想,一夜之间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家人,凶手也是家人,这种冲击谁能受得了。
气氛有些沉重,他们沉默着来到二楼的另外一间房。
甘霖正要跟着林安进去,却被飞廉一把拉住,“你在外面等着。”
他正要问原因,忽然想起城隍说看到了肉块一样的东西,立刻就猜到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了。
林安也停住了开门的动作,“哦,对,这个现场比较血腥,你还是别进去了。”
甘霖觉得自己是不怕的,但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对飞廉道,“我在下面等你。”
“嗯。”飞廉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离开了。
林安靠在门框上看两人,“虽然我们没有熟到那个地步,这个场合也不合适,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俩挺般配的。”
飞廉:“以后会熟的。”所以没什么不该说的,这话不错,他喜欢。
林安嗤笑,“我可不想和你再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