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果断回身,那俗艳脂粉堆砌的凶脸令许慕臻一眼认出她,也想起霜磬是谁的侍女。在泉州花灯千树的殿堂上,霜磬面比秋霜还寒,侍奉在饮牛津主母的座旁。
许寄端怒道:“许——”她戛然而止,声音小了许多,“许慕臻,居然是你这险獠!”
许慕臻预想过他与许寄北夫妻之间有一场血战,唯独料不到这样早。
他如今有悦离神功傍身,多了些底气,但惊动混元堂的后果非同小可,这些人一齐攻上来,他带着负伤的湛谦很难全身而退。
他接连打出“幽冥”和“红莲”,“红莲”一式生猛劲悍,最能在气势上退敌,许寄端左躲右闪,被雄厚的内力逼得连连倒退,满脸震惊,她心急如焚,哪里想得到一条涸辙之鲋竟跃而化龙,凭她的见识武功竟难以量出他的深浅!
世间哪种武功能让人短期内改头换面?她全身颤抖,难道他学了明世经?难道他是燕九岭和······,所以才必要带他去扬州?
许寄端心烦郁结,拆招落于被动,霜磬面对一室狼藉没能迅速理解战局,任许慕臻扶着湛谦三步两踏蹿上屋瓦。
即使许寄端没有伤害燕九岭,她对自己流露出的憎恶也足以说明一切。
许慕臻不想触她的霉头,眨眼消失在夜幕中。
许寄端气得双目浮白,鼻孔圆了一圈,霜磬赶到她身侧,低头等待命令。她这张脸从未起过波澜,对待主子不卑不亢,许寄端身边围了一圈舐痈吮痔的狗奴,唯一的女使却迥然有别。
许寄端强压怒气,咬牙切齿地说:“滚。”霜磬无声无息退至门外,畏惧与恼怒不曾牵动她面容的一丝一毫。
风动竹梢,梢头月摇晃,夜色蔓延如常,而这一夜不再能真正安静。
湛谦红透了半边脸,但更红的是眼眶,坐在窄小简陋的床铺上一言不发。许慕臻刚刚催动内力为他疗伤,他无生命危险,只需静养。
宇成来回踱步,他步子大而屋子十分小,转了好几次身,嘴里叨念:“说好要低调、低调,结果满城风雨,混元堂加强了守卫,常卿的茶楼歇了业,二位爷啊饮牛津要是盯上金羁派可是会赶尽杀绝的!”他双手左右开弓拍他们的头,“找到账簿了吗?”
许慕臻意图蒙混,眼睛瞟向湛谦,湛谦忽地心一横,扯开门襟,掏出一本簿子。
许、宇二人眼睛一亮,原来他硬是护住胸前,是为了保住簿册。
许慕臻瞧他委屈巴拉的样子,笑着开导他:“你也差不多了,不就被摸两把。”
湛谦鲜见地露出厌恶之色,“原来被胁迫竟是这种滋味。”他又缄口不语。
许慕臻知他顾念谁,便引宇成说话。
以湛谦美色交换的账簿,记载了甲戌年全部账面,丙寅月辛巳日零零零至零叁零的小批量货贩给蜀商,无名讳。
这批弹药确实销往益州,但何人经办、收验却只字未提,许慕臻仔细地检查中缝,从里面抠出一片残屑,“内页被撕毁过。”他从怀里掏出折好的碎纸片,“我拿到的,被烧得七七八八了。”
宇成:“账簿动了手脚,这画像上的人······”
前几日宇成接到元宵的飞鸽传书,元宵带了个愣头愣脑的壮汉一同回扬州,宇成见过,正巧长了络腮胡子。
宇成冒夜把他俩找来,壮汉一抬头,许慕臻如挨上道雷,头皮发麻——是画像上的男子,是梦里向他求救的人!
据元宵讲,他叫王大狗,益州、扬州都有人杀他,但他还有相好在扬州,必须回来。
宇成:“益州那边几个大单,你就甩下跑来送人?叫初一、十五送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