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城外荒烟蔓草,百虫静默,寂寥得像个坟场,不知往昔千年埋葬过多少昙花一现的人物,现在也要成为他们的安憩之所。
众人悲戚有余,燕九岭却精神一爽地说:“我们真是有缘。”
云将挑眉。
燕九岭回首看看与她一起逃亡的人,“我第一次怀臻儿,守泊带我东奔西走;第二次怀许愚,就和你们柳家张家一块。有福不同享,有难就同当,这缘分······”
燕九岭笑得颇具豪情。
云将礼貌回应:“夫人如果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立即释放您的缘主。”
“哦?不是什么好条件吧?”
云将点点头,杀意放肆地绚烂在脸上,逆光给她漂亮的眼窝、鼻子画出暗影,“我只要您和许愚的命!”
“死十一个人还是死两个人,即刻决断!”
莲芍很想说,没有这种条件。
许寄端平等地要所有人的命,少了一个,云将长老都不好交差啊。
可是莲芍忍住了。
周尧官听闻此言,立刻将燕九岭拉回身侧。二十多年前不敢伸出的手,在这一刻果断不拖沓。眉目间的愁虑拧成千千结,是她不曾于任何人脸上看到过的。
许愚左手攀着柳五娘,右手扯住容潇凡,声嘶力竭地喊:“义母,姐姐,别丢下我!”
柳五娘一直将许愚视如己出,即使他品性乖戾,也不能把他推出去送死,她为义子操的心比亲生母亲都多,“云将妹妹,你善心不泯,为何提这种条件?”
“我不记得除弟弟外,还有哪个亲人该叫我妹妹。”
容赦质问:“母子亲情,你就不能怜恤吗?当年列缺长老屈死,子女失亲之痛你不明白吗?”
云将瓷玉般的脸缓缓烧出一层火的釉色,“我父亲列缺长老?······我父亲效尽犬马之功,无愧饮牛津任何一人,他死时你们在做什么?”
她一一指过饮牛津曾叱咤风云的领袖们,“你们······有一人曾为他请命吗?”婉转的声音变了调子,“远事避祸,明哲保身,就是你们身为五使、舵主所尽的义务!”
她冷静下来,燃烧的釉色渐渐浅淡,“我已仁至义尽,过在你们,杀!”
周尧官一手拉着燕九岭,一手抵抗围拢上来的敌人;容赦将许愚抢抱在怀里,对妻子说:“带张阿爷等人先走!”
“容哥!”
“云将的目的不是你们,走一个算一个!”容赦连杀三人,“快走!”
柳五娘再不舍,也知大局面前不能意气用事。若她仍是二八芳华的少女,可以跟青梅竹马同生共死,但她现在膝下有女,潇凡永远是她首要考虑的人。她立刻带着女儿和恩人一家,在独孤无双的帮助下斜向东行。
周尧官与容赦同使幻方五宫步法,矫健若飞,即使在散功状态下拖着体量较轻的燕九岭和许愚也非难事。
云将布置弓弩手,令下,“放箭!”
容赦将许愚抱至身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流矢。
周尧官也移到燕九岭身后,燕九岭手臂一甩,“你傻啊?你要是被射中我也死定了。”
“你不会死!”周尧官狠狠说。
前方的一片密林救了他们大命,他们躲进丛林中。大部分箭雨被葳蕤的枝叶拦在外,但仍有几支箭迅猛地穿进林中,其中一支更是穿破落叶,“笃”地一声钉在容赦背上,左胸撕裂般剧痛,容赦却不敢停,依旧向前跑。
“义父······”
“儿子,牵着娘。守泊,你扶他。”
燕九岭拽开许愚,周尧官搭起容赦一条手臂,以轻功带他,可又不放心燕九岭母子,跑几步就要回头看看她们是否跟上来。
燕九岭跟许愚夸口说:“娘也是会武功的,虽然比不上你义父,但也能跟你张姨打个平手。”
这一水准的武功放在饮牛津,则可忽略不计。
云将的部下暂时没追过来,周尧官寻了些止血化毒的草药,替容赦包扎。
容赦嘴唇抿成鱼肚白的颜色,冷汗涟涟,“我断后,不要一起走了。”
容赦中箭如此虚弱,跟舒筋化骨散也脱不了干系,他全身内力流散,失血后舒筋化骨散的效力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