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率的话动摇了人心。
姑射明白他的用意,急忙稳住三旗弟子的人心,“他是狐假虎威!勇者富厚累世,可看今日!”
她率先跃起,身姿于半空转向,长槊抡满弧掣下,狠刺黎率。黎率还未习惯身体的残缺,左右撤步倒退。姑射斜挥长槊,割掉他一绺黑发,乘胜钩带。黎率应战,以守为主,陌刀砍到槊头上拼出一个豁口。
三旗弟子受到鼓舞,舞剑,横刀,架弩,扬鞭,诸般武器上阵,在林中血战。
林琅护着不会武功的母亲,斩一人自己也中一刀,捂着流血的胳膊且退且战,张蒂默母子赶来相助。
沈呈华拉住林琅手臂,大喊:“别跑丢,和我靠背。”
林琅脸上凝着腥热的血珠顾不上擦,说:“好。”
赵如意保护燕九岭,九节鞭抽开大多数敌人,但碰上近身死缠的就变得被动,被蹬出三丈远。许慕臻接住她,后撩腿赶开一个钻空子的敌人,召出双金龙圈住十余人,龙腾乍影,十余人重伤而死。
赵如意眨动羽睫,忘了置身于怎样的危险中。男子清晰峻刻的轮廓变幻流走过光与影,星目熠熠,暗影沉沉,在她面前默默解决掉上前的弟子,周身十丈无人。三旗弟子不敢与之过招。
许慕臻见她发愣,以为她被打蒙了,再看两眼觉得这种沉沦神色在小容仰起脖子时也见过,不禁想了些不该想的,咳嗽两声。
“少主?”
“别胡思乱想!”
他看出来了?赵如意心悸。
许慕臻脱口把教训自己的话说出来了,觉得丢脸,转身去救容赦一家。
一个时辰后,三旗弟子尚有百人足可一战,而天选子挂了斑斑彩彩的伤,勉强支撑。
许慕臻催动内力,双金龙一路啃咬,突破数人防线,他想叫沈呈华带上老弱先走,可一回头,勉强能突围的仅三四人,其余都耗尽了气力。
赵如意“呼哧呼哧”喘着气拼到他身边,神色伤感,“只有一个办法,少主。”
“你想到什么?”
“你带老弱先走,我们断后。”
众人半晌无言,沈呈华与林琅良久点了下头。
突围的人兴许能闯出生路,但断后的人必将精疲力竭死于乱刀之下。
林琅望了望母亲,“我留下。”
沈呈华:“少游?······那······那我也······”
赵如意接道:“我留下!”
张寔粗声干笑:“我留下。”
众人一惊,柳五娘连忙阻拦:“张阿爷不用。”
“我也留下。”盛婆婆倔巴巴地说。
沈悠杳温婉回复:“我也留下,带孩子们走吧。”
容潇凡凑到她身边,像个香香软软的团子偎着她,“我也留下。”
赵如意见他们深情重义,大受感动,鼻腔酸酸地催促道:“走啊!都留下死定了。”
“一起死?”柏绾卿迷茫地问。
“我不行。”
大家以为说话的是黎率,抬头才发现是许慕臻说的。他坚毅的目光穿过林间斗杀的人,定在极目不可视的西方。虽然他和小容没有立过生死相许的誓言,但过往种种不言自明,不管小容是什么态度,他都要再见一见她。
也许等纷争都平息,她不生气了,还是愿意跟他的。毕竟她始终爱他。
“你有办法?”独孤无双问。
许慕臻问:“柏绾卿,是你引来了巨蟒?你能再引一次吗?”
柏绾卿露出遗憾之色,“那样大的巨蟒不是我能操控的,我们原本就在它必经之路上,我只是引它去找姑射长老。”
许慕臻也没了主意:“那么撑一时是一时吧。”
他纵身跃入战场,连克数人,再要调用内力群攻,丹田却空空荡荡使不出了。他心底寒飒,改用体术招式,趁隙调息,但总计百年的功力却在须臾间蒸发。
开始他便奇怪,他使不出悦离神功与鬼坎神功,明世经却化生出一条金龙,现在他连明世经也用不了了。单靠体力制敌,杀伤力有限。
这当儿他分神时,三名风旗、三名云旗、三名雪旗弟子将他困于剑阵中,配合默契的长剑铿然破空。三人攻上盘,三人斜刺,三人阻下路,许慕臻再长三头六臂都未必够用,一会儿翻身腾空,一会儿旋身扫腿。三柄剑擦着眼睛掠过,又有三柄剑刺向他的心脏,许慕臻左右手各驳一剑,余下那个勾腿绊倒。
其他六人挽剑花、内外勾画、横劈竖砍,许慕臻护住要害,但挡不住的三柄剑同时在他前胸后背剜出一块肉。许慕臻冷汗浃背,姑射、云将抓住机会,一人执槊硬攻,另一人身形百转,不断从袖底发暗器。
许慕臻挡住槊头就躲不开毒箭,毒发作后,他双膝跪地,眼睁睁看着姑射要挑掉他的脑袋。
这一瞬快得来不及后撤,却又仿佛极其漫长地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