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尾是红着的,看起来像是哭了很久。
仅仅因为一个有关那人的梦境。
沈朝面色铁青。
拿起茶几下的感冒冲剂,摸索着回起秦岸清的信息:【今天我做完义工还需要去庙里拜一拜,不用等我。】
对面很快回复:【我刚好也有点事想求,同你一起。】
今日的寺庙义工活动同上一次的不一样,沈朝被分配到穿祈福卡。
祈福的小红板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另一边是颜色各异的丝线,沈朝的工作是将线穿入卡中的洞口,以方便游客的系带。
结束之后,他们又被安排去了禅茶,或许是因为心思太过繁杂浮躁,沈朝静不下心去品茶。
小沙弥给他添茶时,目光总忍不住在他脸上打转。
沈朝问道:“小师傅,有什么事?”
“施主看起来很像一个人。”这是第二次有人同沈朝这样说起,沈朝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肖似自己,但或许又是他多想,世间相似的人本就不知凡几。
直到他隐隐注意到视线里似乎掠过了道人影,背影格外熟悉,如同旧日的电影。
仔细地瞧过去,沈朝下意识往秦岸清身后躲了躲,他睁大眼,心跳得飞快。
那人身量很高,走姿笔直高贵如松柏,以沈朝的视角,只能看清对方的大半张脸,但即便半张脸也足够。
对方下颌角微微绷紧,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人的言语,神色清冷淡漠,仿若世间所有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沈朝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呼吸微窒、睁大双眼。
小沙弥跟着他的视线,主动解释起来:“那是来寺庙修行拜佛的另一位施主。”
沈朝眼皮一跳。
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他总觉得今天会有些衰。
果不其然,秦岸清在一旁的忽然出声将沈朝钉在原地:“那是宴氏如今的掌权人宴雪然。”
“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来此寻求些安慰。”身旁男人语气含糊,但沈朝听出了那些被藏起来的反感。
“…他之前不是不信这些吗?”沈朝脱口而出。
秦岸清:“坏事做多了,总会有心慌的,最近还听说他似乎还有点疯,在四处寻求大师通灵,想要招魂。”
沈朝说不出话来了,他现在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噪音。
招魂?招的是谁的魂?
理智要他不要去询问,可那点忽然跃出来的蓬勃恨意还是在心间熊熊烧起来。
“招谁的魂?”沈朝听到自己无比冷静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神情也是冷峭的,眉间压着股躁气,很想叫人去抚平。
秦安清:“哦,他去世爱人的魂。”
他将目光缓缓停在沈朝脸上,看着眼前青年乌黑发丝下雪白的皮肤,忽然心头重重一跳。
那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似乎隐隐约约对了上去…楚朝比那位找的每一个人都更像死去的沈朝。
是了,招魂需要很多引子。
其中有一味便是要寻到位与欲招之魂形貌相似的身体,方便对方上身。
但是…
秦岸清手指搭上青年手背,提醒道:“别让宴雪然见到你,他做事向来是不择手段,这一年做的疯事更是不知多少。”
沈朝温柔推开秦岸清的手,柔柔弱弱地笑起来:“我真好奇,我与那个叫沈朝的到底有多像。”
“你们一个二个,都在和我说觉得不像初次见到我。”
秦岸清挑了挑眉,察觉到沈朝的那点不愉快,他端过身旁的茶盏,替青年斟了一杯,又轻声哄起来:“不像,你们一点也不像,那人命不大好…我们朝朝才不像呢。”
“你是独一无二的,世上从没有什么一人相似另一人的说法,”秦岸清笑吟吟的,“朝朝,你与旁人一点也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吗?真的与过去能做到完全的分割吗?
就在昨晚,手机中的白瑜年还在试图再添加他,可怜兮兮地给他发着验证信息。
又是这种,像被蛇缠裹住的感觉。
沈朝浑身发凉,宴雪然是意欲在他的生日那天招魂,还是他的忌日那天?
可是人都死了,还做这些事情,就不怕白瑜年生气吗?
真是活该一直追不上,沈朝有一种错觉,好像哪怕没有他,那两人也在不了一起。
可是、可是,沈朝真的觉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很虚伪。
他唯一心惊和后怕的,是他会不会被招回去?
作为野魂时的记忆他一点也没有,在沈朝的意识中,他前面刚被戳刀子感受到身体逐渐失温,没过多久就听见沈知窈的声音。
但再度醒来,中间却隔了近乎整整一年的时间。
他是在生日过去的第七天死亡,醒来却是在临近生日的半个月前。
这中间的十一个月,他在做什么?他们又在做什么?
如今做这一切,又在做给谁看?
人都死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