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会,附近下了班的工人、白领就会往这边过来吃饭。
彪悍的老板娘没有平息怒火,还在滔滔不绝地骂着,而且越骂越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上不了学就跑我这来,整天不务正业。”
蒋期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自己只迟到了两分钟。
“呵,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就是混吃等死废物,要不是我招不到人,你以为会轮得上你?”
“我也是倒霉招到你这种人,整天想着偷懒,你这种人活该那么穷,活该活得那么惨……”
老板娘还想说些什么,一回头就看见沉默了很久的蒋期正用很冷的眼神看着她。
老板娘不禁有点心虚,但她还是梗着脖子,红着脸嚷嚷着:“怎么,想打我啊,我告诉你,老娘可不怕你!”
蒋期把脸转了过去,莫名有点心累:“扣我迟到的工资吧。”
老板娘哼哼唧唧:“我当然会扣。”老板娘这时没说话了,或者说她正欲言又止地看着蒋期想说些什么。
蒋期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他看:“想说什么就说吧,老板娘。”
老板娘一看蒋期都说了,她也就直说了,“就是我侄女明天过来了,然后我这店……”
蒋期听明白了,“是不缺人了,是吧?”
老板娘看到蒋期一脸平静,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蒋啊,我本来等过几天再让她来的,但我那侄女她要来,我也不好拒绝啊。”
蒋期看着老板娘:“我知道,但你说的是干一个月,我才答应的。”
老板娘梗着脖子不自在地说:“怎么,我怎么不能改变主意啊,你这样三天两头迟到的,我换个人怎么了?你自己不好好工作,还来怪我去招别人。你这种人,就是自私。”
蒋期抿了一下唇,“所以,我什么时候不用来。”
“明天,明天你就不用来了。再干完今天。”
蒋期把抹布放桌上,“不用明天了,就今天吧。”
老板娘一下就嚷嚷起来了:“你等会儿要是走了,我怎么忙得过来啊。”
蒋期没有说话,老板娘还在说话,一直在叫蒋期干完今晚再走。
蒋期也不接话,只是态度很是强硬,“算工资吧。”
老板娘一听着这话,立马怒了,冷哼一声,从口袋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数了数,扔在地上:“滚吧。”
蒋期没有动作,但他的眼神很冷。冷得让老板娘不禁有点心虚,她还想说着什么,但还没张口,蒋期就已经弯下腰把钱捡了起来,也没数多少,就塞进口袋,然后走出店门。
后面还能听见老板娘像打了胜仗似得,在与旁边理发店的老板抱怨与怒骂,说得很大声。
饭点到来,许许多多的目光朝他看来。这让蒋期感到一阵窒息,他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晚上不用工作,他直接回了他的住所。
这是一家看着就像黑店的旅店,墙上有多年积累下来的不知道什么的污渍。这里人鱼混杂,各种各样的口音,一张张沧桑的脸。
这里还有早就被明令禁止的群租房。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屋子,汗臭、脚丫子的味道、食物嗖了没来得及处理的味道,还有其他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觉得窒息。
但这里的人却习惯了。他们拿着盆去公共的洗澡房洗澡、洗衣服。闲下来的时间打打牌,聊聊天。
说些荤话和家里的婆娘与孩子。这里环境实在是差,但胜在便宜。
蒋野回到他所在的房室的时候,一群人正坐在他的床上打扑克。
蒋期的脸立马就沉下来了,“下来!”
那群打牌的人都是些附近工地的工人,有些身上澡都没洗,身上脏兮兮的。
看见蒋期回来,急急忙忙地散了,但还是有个别几个人不紧不慢的。蒋期就一直盯着他们看。
那个人被看得不自在了:“讲究什么,不就坐一下吗。”
蒋期没有理会,他去把床整理了一下,从床底拿出洗漱的盆,准备去洗个澡。
旁边一个大叔拿着自己用纸卷着烟草做的手工烟,慢慢地抽着,长长吐出一口白雾:“小蒋,今晚不上班啊?”
蒋期犹豫了一下,说:“不去了。”大叔啊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听明白了。
蒋野换了拖鞋,拿起换洗的衣服与盆去洗了个澡。这个点人不多,蒋野不用担心被人催,可以洗得久一点。
热水洒在身上,一天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大脑变得不愿意思考,身体变得疲惫了下来。
他的工作是搬运货物,活很简单,但很累。刚干了几天,他就感觉肩头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有点疼。腰也很酸。
也许不是不可以换个工作,但起码现在不可以。他很缺钱。从他发现自己来到三年前,他就意识到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了。
身份证、钱,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他在这里就是黑户,他真的太缺钱了。
这个是他在最短时间内能找到钱最多的工作。他不能一直住在这,但现在他只能住在这里。
蒋期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那是一张极其帅气的脸,薄唇剑眉,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不近人情。
这种长相是上一辈子蒋期十分渴望的,不会被人说娘,不会看到就觉得好欺负。
但就是那么一双陌生的脸,仔细一看又会与那张秀气的脸重叠,好像与蒋野的脸并无二样,只是变得更加硬朗了。他还是那个蒋野。
蒋期洗完澡,下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大的水池一下子变得多人,蒋期快速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上,然后回到床上躺着。
他住的房间里有八个人,除了在他、打扑克的那几个小子和那个抽烟的大叔,还有两个是中年人。
现在刚回来,脸上疲惫的神情让他们话都不想说一句,就直接去洗澡。看样子是吃过饭了,没有打包什么汤汤饭饭回来,让味道在不大的房间里蔓延。
这让蒋期有了点安慰。大家虽然住在一个屋子里,却是陌生人,除了刚才那几个会在偶尔在别人的床上打打扑克。其他的时候,他们都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涉。
蒋期没有手机,所以他现在无聊地躺在床上。
工作的人一般都睡得早,而住在这里的人睡得更早。刚到9点,他们都已经躺在床上了。
那个怼蒋期的年轻人正拿着手机看视频,放得有点大声,音乐声还有那个年轻人时不时的笑声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声音来源。
其他人,看手机的看手机,或者像蒋期一样直接躺下睡着。他们被生活缠住了手脚,脸上都是麻木与倦意。
灯灭了,有人还在看手机,脸上投射着手机上的光,看着有些渗人。蒋期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慢慢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