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街外的银杏树下,丹妮莉丝正踩着希尔曼的脚印蹦跳。
军靴印很快被落雪覆盖,唯有他军装袖口残留的白兰地香,还缠在她披肩流苏间。
暮色里的亚特兰总在下雪。
希尔曼靴跟敲击贝壳路的声音混着神殿钟声,踩碎薄冰下的枯叶。
"现在费维斯下雪了吗?"路过布劳恩大桥时丹妮莉丝问。
迪赛帝国最初在冰封的费维斯冰行星崛起,如今已将权力中枢迁往沐浴在双阳之下的耶利华。
当其他贵族纷纷追随皇帝离去时,唯有弗朗家族依然孤独地守望在这颗极地行星,而如今驻守在那的,是帝国精锐的第二军团。
希尔曼灰蓝色瞳孔映着结冰的莱姆金河。
"费维斯的雪是铁灰色的,和这里并不相同。"
枪套随步伐轻撞丹妮莉丝手肘,隔着军装传来皮革的温度。
丹妮莉丝裹紧羊毛披肩,数他的脚步,呼出的白雾缠住他帽檐的金线。
第八步踏碎冰壳时,丹妮莉丝数到他后腰短刀的位置。
她的羊绒手套被风吹开线头,勾住了他枪套的暗扣。
希尔曼突然停步转身,披风扫落的雪粒坠入她睫毛的阴影里。
"那里的雪会吃人。"他解开缠结的毛线。
金属扣齿咬断的刹那,海洋神殿的彩窗圣光正穿透他左眉骨的旧伤疤。
"新兵训练营那年,暴风雪吞了十七个逃兵。"
丹妮莉丝的指尖无意识抚过腰间匕首,那是十二岁生日时父亲送的,刀柄缠着与希尔曼披风同色的墨黑缎带。
不慎踩在滑冰上脚下一滑,她踉跄跌进他臂弯的阴影,白兰地酒香混着枪油味灌满鼻腔。
"看路。"希尔曼的声音低沉,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像一把无形的刃。
"还是说,奥珀林家的大小姐连走路都需要手把手教?"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却在她踉跄的瞬间稳稳扶住了她。
丹妮莉丝借力站稳,指尖仍搭在他的小臂上。
隔着厚重的军装布料,她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
她抬起头,雪花轻轻落在她的睫毛上,冰凉刺得她眨了眨眼。
那一瞬,希尔曼的目光微微凝滞。她的姿态让他想起了昨日处决的那名反抗军。
临死前,那人也是这样仰着脸,任由雪花落在颤抖的睫毛上。
不同的是,那人的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从军呢?"丹妮莉丝后怕地拍拍胸口,好奇地问他。
希尔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拽住她的后领,将她拉向自己,避开了路面上突兀的冰棱。
"为帝国牺牲,是Alpha唯一的荣耀。"
他的声音冷硬,像是复述早已刻入骨髓的信条,这句话镌刻在每本课本的扉页里,随着分化后的信息素一起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
神殿钟声恰在此时敲响,沉闷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惊飞了枯枝上栖息的寒鸦。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落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将这一切都掩埋在无声的白色之中。
丹妮莉丝的羊毛披肩悄然滑落,希尔曼皱眉替她拢紧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后颈发烫的腺体。
百利甜的甜腻混着抑制剂特有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他猛地后退半步,军靴在雪地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费维斯的雪..."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瞳孔映着街角昏黄的灯光,"会唱歌。"
剑鞘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雪地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丹妮莉丝拢紧披肩,呼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亡魂的哭泣?"
希尔曼嘴角勾起一抹罕见的温和笑意:"只是风穿过废弃输油管的声音。"
他抬手拂去肩上的落雪:"殖民扩张初期留下的战备管道系统,现在成了管风琴。"
丹妮莉丝忽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起故乡时没有带着讥讽的语气。
她将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他的披风口袋,指尖触到一枚冰凉的子弹壳。
她摩挲着锈蚀的表面,眼尾弯起狡黠的弧度:"少校的玩具还真是...别出心裁。"
“是警告。”他抽回手,子弹壳顺势落入她掌心,“七岁那年,我父亲用它打穿了我书桌的《彼特拉日茨基诗集》。”
丹妮莉丝歪头看向他,金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
眼前的军装笔挺的青年,军帽下露出的铂金色发丝如熔化的金液,面容精致得近乎雌雄莫辨,天生带的恹恹泪痕显得他脆弱又颓废,原来这是一位不从军就会走艺术路子的青年。
“如果你不是Alpha,”她轻笑了一声,眉眼弯弯,“我们说不定会成为艺术专业的同学呢。”
希尔曼的喉结动了动,教堂彩窗的圣光正落在他勾起的唇角。
积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丹妮莉丝突然将子弹壳高高抛起,又在它坠落时稳稳接住。
她转身拦住希尔曼的去路,另一只手摊开,掌心躺着一颗银纸包装的太妃糖:"那么这个呢?"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雪花簌簌落下,"是警告,还是?”
他沉默片刻,当巡夜士兵的军靴踏过冰面声音逼近时,他迅速抓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是封口费。”
“呜呜!这糖不会是你七岁存的吧!你是想毒死我吗?”丹妮莉丝瞪大浅蓝色眼睛,有种小动物般的湿润感,含糊不清地抗议,糖块在嘴里滚来滚去。
希尔曼无语扶额,"白痴。"他伸手从军装内袋掏出整盒新买的太妃糖,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在路灯下清晰可见,"当然是边消耗库存边补充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