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五吗。

沈淮序扯了下嘴角，他从小在上一辈的精英教育中长大的，听其言观其行这一铁律是打小就刻在骨子里，接手集团这几年来，几乎每天都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沈淮序自认为自己看人甚准，可当面对眼前这个闪动着杏眸的小姑娘，一时还真摸不清陆元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就像是十二点铃声敲响后骤然消失的神秘女人，只要他一眨眼，陆元昭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牢牢把握着主动权，仿佛轻轻一拉缰绳，自己就会心甘情愿地走到她身边。

沈淮序不喜欢这种事态不为自己所控的失序与空虚，但面对陆元昭，他只能选择接受。

“你在京城读书吗？”他不死心地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嗯，我在。”陆元昭没想着暴露自己本校，故作轻松地同男人扯谎，“但我不是本地人。”

沈淮序的眉头在极短的一个瞬间蹙了下，很快转瞬即逝，展颜笑了。

有意思。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沈淮序想不明白为什么陆元昭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撒谎，可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自己也没来由地开始紧张。

或者说是陆元昭身上那捉摸不透的性子令他心慌。

“怎么了？”陆元昭看着面上不显情绪的沈淮序，问：“你是本地人？”

“……”沈淮序的喉结咽动了下，直觉告诉他，陆元昭兴许并不想听到他是本地人，他想了下，对着陆元昭撒了认识以来唯一的一个谎，“我也不是。”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陆元昭肉眼可见地轻松了许多。

那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沈淮序放下了心，但还是免不了困惑——陆元昭到底想干什么？

陆元昭问：“你是不是北方人？”

“是啊。”沈淮序嘴角噙着一缕笑意，掩盖住深不见底的双眸，秦岭淮河分南北，那淮河以北，可不就是北方吗？

陆元昭点点头，心里有了数，“难怪长这么高。”

她对身高的定义都是用自己和周自恒的差距来衡量的，周自恒一米八出头，高自己快一个头，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多点，至少188打底了吧。

江聿和周自恒差不多高，现在看来，除了长相外，这个男人的身高和江聿也不太像。

沈淮序浅淡地勾唇，“是吗？”

不算多好的夸赞，但也让他舒心了点。

“你这是什么反应？”陆元昭看他这平淡的模样，有所不解，循循善诱地试探道：“没有人说你很高吗？”

“180是可是大部分女生的择偶标准线。”

“没人说。”沈淮序知道她想听什么，“可能是因为我没交过女朋友，还真没听说过这条标准。”

他是故意的。

他看看陆元昭是什么反应。

陆元昭的眼睫无声地颤了下，她意外地抬眼看他。

长成这样，又有这么优秀的学历，竟然没谈过恋爱吗？

眉头短暂地攒了一下，陆元昭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男人说话的真实性。

沈淮序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不接话，不在乎地笑笑，云淡风轻地揭过方才的那页，问：“所以，这条标准也是陆小姐的择偶标准吗？”

“什么？”陆元昭愣了下，像是骇异于男人的直白，又暗自怀疑，眼前的男人是否是为了戏弄自己故意这么说。

明明陆元昭什么都没说，可在那一刻，沈淮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答案，他轻点了下头，语调里是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轻快，“那我知道了。”

陆元昭茫然地眨了下眼，在渐渐下坠的夕阳薄暮中停下了脚步，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直白地将眸光定在男人的脸上，试图从男人身上找到一点有关于江聿的影子。

可是什么都没有。

男人跟随她的脚步站在她的面前，背对着斜阳，坦然地迎上她观察的目光，他直视自己的双眼，可那些暗藏在眼眸深处的情绪，让陆元昭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计划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实施。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这么安慰自己，目光无意间越过沈淮序，本是随意地挪开目光，可当看见站在沈淮序背后几米外的那道身影时，陆元昭的心头骤然一紧。

喉头吞咽了下，陆元昭敛起自己的目光，很快想出了对策，问沈淮序，“你可以背对着我，现在就从相反的方向走吗？”

“什么？”沈淮序捏着自己手中提着的袋子，没明白。

“不要回头。”陆元昭没再等沈淮序接话，就迎面朝着沈淮序的背后走去，“下周五见。”

她挪开脚步，不太自然地朝那人走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元昭的姑父齐成钧，齐成钧就跟秘书站在不远处的花丛旁，也不知在这儿看了她和沈淮序多久。

陆元昭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地被家里长辈捧在掌心里长大，连自己亲爹都不怕，仔细算下来，陆元昭也就对自己这个姑父存了那么点敬畏。

“姑父。”待到陆元昭走近，才看清齐成钧不止一人，身后还跟了他的秘书潘晖，陆元昭笑着同人打招呼，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沈淮序，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心头这才略微松了些。

“元昭？”齐成钧笑了笑，似乎早就确定她在这儿似的，“刚刚潘主任瞧见你，说你在这儿我还不相信，原来还真是你。”

“……”陆元昭瞥了眼潘晖鼻梁上的眼镜，心想潘主任眼神怎么这么好啊。

“前几天还听你爸说你要回来见裴家那小子，我以为你今天去见呢，怎么就跑京大来了？”

“来见个朋友。”陆元昭若无其事地笑着，“姑父，你今天怎么也来京大，来开会？”

你来京大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来了。

“在附近见个朋友，顺带来给齐禛送点东西。”

“……”她差点忘了，自己表弟齐禛就在这儿读书，“我也有阵子没见到齐禛了。”

“这小子比我还忙，这学期都没回过家。”齐成钧笑着说，“等你姑回来，回头你来京城，跟阿恒阿漾来我们家吃个饭。”

周毓最近在国外处理分公司的事，估计要在外头呆上一个多月。

“行。”陆元昭笑着答应下来，把齐成钧往反方向引，齐成钧也顺着她，跟着她的脚步走，问：“刚刚那是男性朋友？”

“嗯，高中同学。”陆元昭说。

“挺好的。”齐成钧没多问，“你肯放下走出来，是件好事。”

陆元昭抿着唇，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