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杭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
快要入夏,空气中的闷湿让陆元昭不免有些心烦,更多的也是因为临近毕业堆在一起的琐事。
陆元昭不着急找工作,这周被邵蕴青摇去工作室跟师妹修复了两天国画,其余时间都窝在单身公寓里,根据盲审意见修改论文,她没准备这周回京,既然答应了林从颐,她就会乖乖地在杭城留下。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毕业答辩了,陆元昭确实有心把沈淮序先晾在一边,等答辩过了再说。
只是没想到,沈淮序就跟提前猜到她这周不会回京似的,给她拨了通电话来,约她——“这周末见个面?”
“不了。”陆元昭戴上耳机,一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半分没挪,“马上毕业答辩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片刻,谦和有礼地同她道歉,“抱歉,是我忘记了。”
“有事?”那么多天的相处,让陆元昭直觉不对,她顿了下,不依不挠道:“怎么了?有什么大事?难不成这周末你过生日?”
“……”
她就随口一说啊,还真是他生日啊?
“礼拜几啊?”
“星期天。”
“不来也不妨事,你先忙毕业。”沈淮序没有埋怨,细碎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以后还有很多个生日。”
“……”
瞧瞧。
还真想和她长长久久呢。
也许是沈淮序的那张脸又让陆元昭回想起早逝的江聿,又或许是在那一刻莫名地想到了自己这些天来对沈淮序的欺瞒与利用,总之在一番思量过后,陆元昭还是生出那么点愧疚,也没直接答应,含糊地说:“看我时间吧。”
“你就邀请我一个人陪你过生日?”她不太理解,都快三十的人了,沈淮序连个朋友都没有?
那做人也太失败了吧。
“还有几个朋友。”沈淮序说:“本来准备去一个朋友开的餐馆吃个饭,在一个四合院里,我想你以为会喜欢。”
“那我不去。”陆元昭说得干脆,话音才落,才发觉自己拒绝过于果断,连忙找补,“我不喜欢这些社交。”
“没事。”
“你不想就不去。”沈淮序对她格外有耐心,说话时语气总带了那么点循循善导的意味在,“反正以后总会认识的。”
陆元昭发现,沈淮序很喜欢去强调一些以后以及未来,他总是乐此不疲地规划那些在她看来虚无缥缈的事。
她敷衍道:“再说吧。”
又是连着几天的忙碌,陆元昭每天两点一线地在图书馆和自己租的公寓之间折返,到了周五傍晚,才掐着时间回到之江路的宅子,接过林从颐从冰箱里拿出的冰镇绿豆汤时,才恍惚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这个月的月经还没来。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觉得正常,只当是最近忙着改论文一直熬夜,连带着月经都推迟了。
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陆元昭也不着急去查,虽说因为作息不规律导致例假推迟的可能性极大,但是时不时还是会联想,万一真的怀了呢?
要是检查出来没什么问题,是不是马上就能和沈淮序提分手了?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
她搅动着绿豆汤的汤勺,想了下,还是决定以防万一,搁下勺子,去锅里盛了点常温的来。
在家的精神状态比在学校轻松许多,能短暂地从那令人头晕目眩的万字论文中抽身时,陆元昭才想起礼拜一和沈淮序打电话时说的话。
这周末是他生日?礼拜天?
陆元昭在家陪着林从颐练字画画喂鱼,等到周日傍晚,借口学校临时有事,拖着行李箱离开合院。
周平的司机前脚刚把她送到校门口,陆元昭就打开手机软件打车去机场,这才勉强赶上八点的那趟飞机。
两个班小时后,陆元昭落地京城,给沈淮序发了条微信过去,约他在哪见一面。
沈淮序的电话很快拨过来,问她在哪。
陆元昭只说自己临时改完了论文,现在从学校里出来找他。
最后沈淮序发了个地址来,说是他家。
“……”
这合适吗?
陆元昭心想,但想到都为沈淮序赶回京城了,还是打了辆车过去了。
到了才发现,这是个高档小区,她在楼下被盘问了好一阵,最后安保处给沈淮序打了好几通电话确认,才得以被放进小区大门。
进了小区,陆元昭拖着行李箱往沈淮序的住处走,只是越往里走,看着小区的低调奢华的装修总觉得熟悉,隐约记得以前周毓是不是也在这儿购置过房产?在齐祺读高中的时候?她好像还被周砥带来玩过。
她敛了下眼,找到了沈淮序住的那栋,也不着急进门,站在门口,上网搜索这片小区的房价。
一套平层,跟陆元昭名下,她舅舅送给她那套在余杭的中式合院一个价。
陆元昭不是意外这儿房价之高,而是惊讶于沈淮序的深不可测,他才三十岁,竟然能买得起这样一套房子?
心脏跳得飞速,是事态略有偏离的恐慌。
沈淮序,当真只是个在京城公司上班的白领吗?
若不是客厅还留了一盏灯,沈淮序回家时,差点以为家里没人。
陆元昭僵坐在沙发上已经半刻钟了,真皮的沙发,看上去就价格不菲。
品味和她不上不下。
不过一个人安静地思考了这么久,再多的心理准备也做足了。
有钱钱吧,估计真有钱也不会是齐祺那个圈子里的人。
反正她终究都会回到南方去,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估计分手后也碰不着。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沈淮序把客厅的灯打开,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神色凝重的陆元昭,心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论文盲审没过?
,他倚着门框的,烟灰色高领毛衣领口歪斜,露出半截被暖气熏红的锁骨——
“当然得来啊。”陆元昭动了动微僵的身子,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都快奔三了。”
“嗯。”沈淮序扯下领带丢在一边,在她身旁坐下,长臂一伸,将人揽进怀里,“我是老了。”
威士忌混着雪松的气味扑了陆元昭满襟。
“出什么事了?”沈淮序的指节泛着酒意的薄红,勾了下她的鼻尖,“我们元昭神情这么苦涩。”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陆元昭展颜笑着,不让沈淮序看出有什么异常,她坐在他怀里,呼吸交错喷薄,她嗅着近在咫尺的酒味,不算浓郁,她还是忍不住蹙眉,口吻略带责怪,“不是说少喝酒吗?”
“抱歉,元昭。”沈淮序已经面显醉态,还是一贯的温和口吻,“今天推不过。”
陆元昭睨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方才来时秉持着礼貌她没有多看,现下沈淮序开了灯,倒是可以一窥房子的大致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