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陆元昭迟疑了片刻,淡淡道,“我怀孕了。”
“……”
本就安静的书房凝固在了原地,连一丝一毫的呼吸声都不曾有。
周砥给陆元昭倒茶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壶嘴悬挂的水珠滚落在手边书册的封面上,洇出一斑水渍。
饶是周砥从业以来作了那么多报告,此刻也难以开口,过了少倾,他才缓了点神思,翕张着唇,像是丢了魂似地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用一种不太相信地语气向她确认,“什么?”
“我怀孕了。”陆元昭正了正自己看上去不甚紧张的脸色,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些,重复道:“快三个月了。”
她看着周砥失神的面庞,安安静静地坐直了,等待周砥的数落。
这一天总要来的,从她未婚先孕怀上这个孩子起,陆元昭就做好了被人指指点点,被家里痛骂辱没家风的准备。
但那又如何,挨了再多的骂,这个孩子她还是会好好地生下来。
哪怕周砥是个虽然算得上是个开明的家长,在各方面都给她留有自我发挥的空间。
哪怕前一秒周砥自己还在同陆元昭提那个去父留子的想法,陆元昭也不觉得,这会让自己少挨一点骂。
毕竟自己这个属于典型的先斩后奏。
如她所料,周砥向来平和的面上早已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但他依旧不动如山地坐在她跟前,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三盏茶,饮毕吐出一口浊气平复心情。
陆元昭当真有些佩服周砥了,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如此泰然自若,难怪在工作上挥洒自如这么多年。
只不过她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周砥静静地喝完了三盏茶,冷静了些,问她跟那个男人的关系。
陆元昭当然只得全盘托出,表面自己就是单纯地想借个种生个孩子,等三个月检查完孩子没什么问题,马上就断了。
周砥又问她同妈妈姑姑说了没。
陆元昭说没有。
他颔首,说那就好,这事他来处理。
陆元昭以为周砥大概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解决长辈,也没想到,这事压根就轮不着周砥处理,等到晚间大家齐聚一堂吃饭,她自己就露了馅。
其实这事真不怪她,全家除了齐祺以外,压根没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晚间饭后上甜点,厨房给一人端了一盅双皮奶,陆元昭一开盖子,闻见那股子奶味,没忍住那反胃劲,一溜烟地跑到厕所里干呕。
林从颐赶紧跟了上去看是个什么情况,周毓把芳姨喊来,“芳姨,问问厨房,是不是这个牛奶坏了。”
周砥打了勺双皮奶,尝了尝,神色松散,“没坏。”
齐祺坐在桌边,支着胳膊挡住三个弟弟往她这儿睇的目光,心道不妙。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泰然自若地说,“是元昭怀孕了。”
语气镇定得像是在例行宣读发言稿。
全家:??
陈漾没忍住,斜睨桌下,踢了踢周自恒的脚。
周自恒用最快的速度打饭桌上兜了一圈,可算是找到了除了他爸以外那个全桌最淡定的人。
他同两个弟弟对视一眼,知道这桌上长辈们有话说,反正饭也吃完了,几人纷纷撂下筷子,架住把齐祺往茶室里拉。
门一关,就是四个小辈的密谈。
周自恒率先开口,“我妹怀孕了?”
齐祺早就料想到会有今天这副局面,靠在红木圈椅上,把玩桌上的茶具,不咸不淡地说:“嗯,十周了。”
陈漾啊了声,问:“怎么认识的啊?”
齐禛插嘴道:“哪个男的啊?”
“这我也不知道,但是是闻毅酒吧认识的,估计闻毅他弟的同学吧。”
齐禛叉着腰坐在桌上,“她怎么怀孕了?那男的骗她?”
“坐椅子上。”齐祺一手把他拽下来,“没你的事,未成年出去劝架,别等会儿桌上吵起来了。”
“大人的事你先别管。”齐祺推搡他,把他赶出去,“你现在首要任务,是把你姥爷哄开心了。”
齐禛读小学时跳了一级,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岁。
见齐禛不服气地出去了,周自恒才率先开口问:“她不会还对江聿的死耿耿于怀吧?”
除了报复式地找个男人谈恋爱,周自恒暂时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齐祺没多说,无奈地笑了笑,“这感情的事——哪里那么容易放下?”
陈漾:“那我姐是要这个孩子喽?”
“那当然。”
也不想想陆元昭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几乎每周都在杭城京城两地跑,酒店是陆元昭开的,连安全套都是她自己带的,还得往上扎洞不叫人发现,现在想想,那男的估计也没几个钱。
估计也就凭着那张陆元昭口中还算上乘的脸得到点她的青睐吧。
陈漾高兴道:“那我有外甥了?”
“嗯。”齐祺说:“你还是省着点花你那奖学金,给你外甥女存个红包吧。”
“外甥女?”周自恒蹙了下眉,“这就确定性别了?”
肚子看着也没多大啊,反正要不是周砥今天不说,他是死活看不出陆元昭怀孕的。
“才三个月不到能看出什么?”齐祺顿了下,说:“但你妹妹坚称她怀的是个女孩。”
周自恒:“……”
陈漾:“那我姐现在要跟那个男的奉子成婚啊?”
齐祺皱着眉反驳,“谁说怀孕就一定要结婚了?”
陈漾:“那未婚先孕啊?”
周自恒有了猜测,靠在茶案边缘,不置一词。
“有什么问题?”齐祺懒洋洋地翘起脚,颇为认可地点评道:“去父留子,算得上是吾辈楷模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横了两个弟弟一眼,“你们男的要是敢去母留子。”
齐祺冷笑了一声,“就等着被打断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