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抬起一只手,点在眉心,神灵印光芒大盛,霎时间点燃全身,青浣的身后缓缓裂出一道缝隙。
小白见此状疯狂摇头,想让主人住手。
“这只不过是合虚的一个分身,此处已经暴露,你需得赶快走。”
缝隙不断扩大,青浣听到了之中琼宇的哀叹。
“没有星辰晷,往世境也照样开得,走!”
青浣怎么放心岁聿一人在此,顾不得其他,上前抱住岁聿,想要打断他施法。却听见他嗫嚅:“去京城,找圣子”。
“她哪儿都去不了!”一声暴喝自两人身后传来,合虚竟然重新回来了,摧枯拉朽的神力劈向三人,小白起身抵挡,却被那剑光劈掉了半个身子。
生死存亡之间,岁聿一掌将青浣拍向裂缝,用身躯挡住了前来的合虚。
缝隙一点一点缩小,岁聿的身躯一点一点滑落。
缝隙轰然合上,烈火席卷天地,小院被一阵狂风带走,仿佛从未存在过。
人间冬月
雾霭沉沉,雪花飘然而下,铺天盖地。入目处皆是莹白,山间松枝承受不住雪团的重量,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折枝声,惊起阵阵寒鸦。
这场雪足足下了三日,有人说瑞雪丰年,有人叫苦连天。
薛夫人家里是开医馆的,自从丈夫进京之后,这行医问诊之事便落在了她与儿子身上。天降暴雪,这十里八乡冻伤了不少人,母子两人前去看诊,回程又被暴雪所阻,只得一老一少在官道上踽行。
雪天路滑,薛夫人上了年纪又体力不济,崔煜心疼母亲,半程归途都是靠崔煜背着。
“娘,就快到了。”他喘着粗气,一双手被冻得通红,脸上沁着汗珠。
薛夫人心疼儿子,一刻不停地替他搓着手臂。
“这场大雪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哦!”
秋末南方遭灾,不少难民涌到济州与京中来,全都挤在城墙根,官府接连半月都没拿出个章程来。这场大雪来得着实不是时候。
雪势渐大,天色也逐渐昏暗,眼瞅着就要到家,崔煜余光却瞥见前方红光一闪。
“那是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看,就见不远处的雪窝里有着什么。
“看着好像是一个人。”
“快,你快去看看!”薛夫人一听忙催促儿子将她放下,前去查看。
崔煜快步朝前走去,只见一女子躺在雪地之中,一身红色单衣,双眸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他上前伸手探了探鼻息,温湿的气息击在指尖。
“还有气。”声音回荡在山林,说着就将人抱了起来。
那人被冻得浑身冰凉,隔着几层衣服崔煜都能感觉到寒气,不由得心中庆幸,冬日里红色显眼,要不然,这么大的雪,怕是神仙也发现不了了。
“且将她带回去,这天气,怎么穿得如此单薄。”薛夫人行医多年,向来是个软心肠,也不探究这人来历,只催促着儿子赶快往家去,想着救人要紧。
崔煜也连声应答。
雪路上被母子俩踩出细细长长的履痕,风里泛着雪松的清苦味。
北风呼啸,如同神哭鬼泣,屋外木柴哔啵作响,溅起丝丝火星,又被飘到檐下的雪花浇灭,凝出灰烟。炉子上煨着药罐,丝丝缕缕的药香穿透木窗,涌到青浣鼻尖。
那如蝶般的眼睫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瞳若秋水,带着茫然环顾着四周,她被时间缝隙的乱流击晕了过去,初醒,还不知自己落在了什么地方。
“姑娘,你醒啦。”薛夫人坐在一旁纳鞋底,看见她醒了,连忙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手掌温热,没有灵气,是人。
岁聿将她丢回了人间。
去京城,找圣子——
“幸好没发热。”薛夫人帮她掖了掖被角。
“此处是京城吗?圣子在何处?”薛夫人被问得懵住了。
青浣看她摆了摆手:“老身一个妇道人家,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二十里外的徐家集。不过我儿子在屋外给姑娘煎药,他兴许知道。”
说完起身出去了。
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青浣坐起身,看向她的目光中含有一丝戒备。
薛夫人并不在意,笑了笑轻声道:“你晕倒在城外,是我儿子将你背回来的。来喝点驱寒的药,你这姑娘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青浣身上只有一身红色绸纱,是岁聿替她雕的。
青浣并不答话,薛夫人又言:“我们这是济州城,京城还要往北二百里,老身儿子也没去过,所以并不知道什么圣子。”
薛夫人手持粗陶制汤匙,盛着汤药凑在青浣唇边。她的手若枯枝,眼眸明亮,盛的是一汪善意。
青浣不好拂了恩人的面子,张口饮下药汁,苦味在口中蔓延。
那味道让青浣想起在小院之时吃的丹药,想起了小白,想起岁聿。
“对不起,对不起!”
回忆中的那一幕如同利刃,一片一片削着她的血肉,可往生玉没有泪水,她端过药碗,一口饮尽。
薛夫人见青浣神色有异,也不便多问,只当是遭逢变故落难至此,接了碗出去了,留她一人消解。
她要去京城,找到圣子,捡回一条命,也要查清净弥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