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猩红吞噬了她的身影,她的意识也在无边无际的血红中沉沉浮浮。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次再也没有任何人唤醒她。
她疲惫地睁开眼,眼中确实截然不同的场景。不是教学楼中的广播室,也不是深红翻涌的红色雾海,她到达了——那座灯塔的脚下。
衡念迟钝地抬头,站在灯塔脚下,她仰头望去,无尽地雪白直冲云霄,明亮的光芒如同利刃,刺穿全部,在这里,无论是[蓝月]还是[红雾]都已经变得无关轻重。
她是怎么到达这里的……?
衡念依旧想不起来,在这些破碎的、片段式的回忆里,她只能够推断出发生过什么,却无法填补这期间的空白。
她抬起手,她的躯体已经发生畸变。手指间长出了肉粉色的薄膜,肩胛骨处传来钻心的痒意,像是有什么在皮肤下蠕动,增生的肢体很快就会从深层的血肉中破土而出。
而腿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像极了一种半透明的金属薄膜,透过那层膜,衡念几乎可以看见肌肉中潜藏着无数颗细小的卵。
它们,正在发育。
当它们破茧成蝶的那一天,会生长出什么样的怪物呢?
毛骨悚然。
而这一切,都是[红雾]的馈赠。
如果她手中有刀,她会不顾一切的四撤开那里的血肉,不惜一切代价地将里面的东西取出。
只是,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衡念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重新迈动脚步。走进了……灯塔。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腐朽的气息和飞舞的尘埃一齐涌入衡念的鼻腔,她并不觉得呛人,反而在其中获得了久违的安宁。
一个比家,更能让她安心的地方。
扶手与台阶螺旋向上,油漆斑驳,星星点点地露出洁白色彩之下的金属。
她站在最低处,仰望着顶层,只觉得这种距离,也许她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
尽管迟疑,衡念还是抬起右腿,走上了第一节台阶。
温柔的女声响起:“……是个女孩。”
沉稳的男声听上去十分幸福,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悲伤:“真好啊……只是,她得背负……”
啊……是衡念的父母。
抬起左腿,她走上了第二节台阶。
“妹妹,以后哥哥考上大学,要当科学家~”
“你想当啥都行,怎么还要给我报备。”
“嘿嘿,这就是秘密了,不过你要知道,我当科学家也是为了你哦!”
第三节台阶。
“她叫魏春来。是个脾气很倔的人哦。”
“春来秋去,往事知何处。真是个好名字。”
“……唉,又来一个一见我就开始背诗的。”
“这首你不喜欢吗?”
“这首还行。”
第四节。
“……你的眼睛,很不一样,它真的是棕色的吗?”
“啊……?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总看到,它们是一种富有生机的黄绿色,像青草或者迎春花。”
“是你的错觉吧哈哈,怎么会有人的眼睛是这个颜色?”
她不断迈步,一些她根本不记得的话语突兀地在脑海中重现。
“你要坚持下……知道吗……小念。”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是那晚,那个由血液、泪水、杀戮和背叛共同构筑的牢笼,每夜梦回,她仍是哪个一无所有的弱小孩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爸爸?”
“…………呵呵,”女人冰冷的苦笑,“……他赌博,这个理由够吗?”
“他没有!我知道他没有!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妈妈……到底为什么啊!?我不想……不想失去你们啊!”
“……乖孩子,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熟悉的温暖香气,久远得如同长梦。
“哥……只剩下我们了。”
“我知道,你想哭就哭吧,别憋着了……这样多难受。”
她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喊叫:“……为什么啊!?”
衡念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抬手,泪水滴在手指间的薄膜上,炙热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