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合适了。她想,成套的雪白茶杯中呈着鲜红的香甜水液,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她突然很想喝一口。
……偷喝一口。
应该也没问题吧?
乌沉雪也闻到了那种味道。对他而言,那是一种腥臭的、散发着诡异味道、黏稠如血的液体。
所以当衡念掏出一个茶壶横在人偶折断的脖颈处收集血液时,他没吭声,但当衡念收集了满满一茶壶的液体之后,身体逐渐倾倒向人偶的伤口,脸上浮现出幻梦般的恍然,他立刻警觉起来。
衡念的双眼无神,直愣愣地盯着人偶无脸的面部,某个不确定的瞬间,她似乎身处某个繁花似锦的花园,眼前这具人偶的头颅扭曲拉宽,在不知不觉中,仿佛变成了一轮蓝月。
花园越发真实,繁花开放,花瓣和细弱的嫩草落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微弱的痒意,而正在此时,一双属于人类的手揽住了她,有力而温暖。
蓝裙的女人抬起头,明月飞速地旋转起来;雾中的男人站起身,血雾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液体。
“你越界了。”他们说,女声高亢,男声低沉,搅在一起,如同蜜糖混着利刃,甜蜜而危险,“失败者,为何要重新回来?”
乌沉雪不再言语,那是他无法匹敌的存在。
衡念的灵智落在他的怀中,两人的身形很快被一阵色彩斑斓的马赛克覆盖,两人变成了2D像素画风的小人,一寸寸碎裂,像素块随风飘散。
……
眼前的景色褪色远去,她重新回到了这个拥有无数门扉的大厅之中。
衡念的双眼此时重新聚焦,落在她眼中的仍是乌沉雪的面孔,他的黑发散乱地落在苍白的面容上,他金绿色的眼和乖巧漂亮的脸上残存着复杂情绪——恍然大悟、惊惧和沉重的绝望。
意识回笼,衡念发现自己蜷缩在柜台内侧,乌沉雪正跪在她的面前。
“我怎么了?”她问,话出口的瞬间,她的声音沙哑的吓人。
乌沉雪双手遮住面容,当他再次放下双手时,所有脆弱的情绪都被他收敛干净:“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做好准备。”
他很严肃。衡念心想,而这往往不是一个好现象。
“你得了梦渊症。”乌沉雪说,扔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什么!?”廖清梨在她的耳朵里大喊大叫,衡念的惊慌也被这一声尖叫打断。
当有人比你更惊慌的时,你就会冷静下来。这话看来是颇有道理的,衡念的大脑在这一声尖叫中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恐慌之后,衡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有些语无伦次:“怎么可能呢?这、这是你能用眼睛看出来的吗?”
“你已经开始做梦了,你没发现吗?”乌沉雪说,“刚刚你不是看见了花园?”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电话的影响?”衡念问,在她的记忆中,所有的异常都发生在她接起电话之后。
“……也有可能,”虽然乌沉雪这么说,但他面色依旧很难看。
衡念确实患上了梦渊症,但也许此时给予她一个虚假的安慰,更有利于她的神智健康。
衡念站起身,继续翻找着前台的抽屉。
这真不是她冷静得超出常人,而是她现在必须得做点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乌沉雪沉默地看着,衡念地手不自觉地颤抖,幅度很小,她翻箱倒柜地动作也很激烈,不像平常那样平和。
没人想得梦渊症,尤其是对于衡念这种,亲眼见过人类在梦渊症得影响之下变成怪物全过程的。
心中一团乱麻,一本类似访客登记的花名册落在她的眼中,也许里面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衡念翻动着一沓厚厚的文件,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直到看见了一个人的名字。
衡朔。
他也来过这里?恐惧和疑惑同时加重,冥冥中名为宿命的东西缠住了她的灵魂。
哥哥得了梦渊症,妹妹也得了梦渊症。
哥哥来过这里,妹妹最终也来了这里。
衡念深呼吸数次,用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在这张纸上做下标记,决定在一起结束之后带走它。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