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中夹杂着熟悉的男声。
但由于镜面中沈瓷羽的脸,她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将这个声音和成为电子幽灵之后只用合成音发声地沈瓷羽联系起来了。
“……”情况不明,衡念选择保持沉默。
“唉,到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什么用了。”他叹气,声音中的苦涩几乎要满溢而出。
“如果,如果你能看见的话。”沈瓷羽继续说着,电流声愈发强,一些莫名的画面、音频、视频随意地浮在半空中,画面中的人影嘴巴一直在动,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衡念这才意识到她并非身处现实。
“……不。你一定能看见。”他继续说,“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被选中并不是意外。”
在无人的、独属于他的虚幻世界中,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了他从未对衡念提起的秘密。
“我知道你能看见一些过去的东西。”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会想办法让你看到这段记忆的。”
衡念突然明白了,这是一封遗书。
“你的名字,是你的亲哥哥放到我的系统里的。”
衡朔?他为什么还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她绞劲脑汁地回忆,却只模糊地想起在那段时间里,衡朔应该已经被她送到专为梦渊症患者临终关怀而设立的机构了。
“换种说法吧。”沈瓷羽说,“他披着你哥哥的皮子,至于里面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但你如果愿意听,我可以告诉你我关于这件事情的推测。”
“……他是梦渊里的东西。”
“还记得那段代码吗?你从公司里那台奇怪仪器里获得代码。”
是的,来自[逆向梦渊]仪器中的代码。
由于紧接着袭来的[执念],衡念几乎要将这件事忘却在脑后。
“我破解了一部分,一直没来的来得及和你说。”
“那是一段类似创世神话的传说。”
“无数世界之中,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灵体。它们无定形、无意识,只是世间万物可有可无的一点点缀,从不停步,只是漫无边际地漂泊。”
“但意外是所有故事的必要元素。”
“某一天,第一个特殊人类死去了,她的尸体不腐烂,任何人看到他,都只会怀疑他是睡着了。”
“某个厌倦漂泊的灵体,就那样悄悄待在了那具已经死去的□□之中,它没有意识,只是不想再前进。”
“……作为唯一一个停下的灵体,它就那样在那具尸体中睡下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它醒来了,人类的灵智和它虚无却强大的精神融合在一起,在那一天,它成为了她。”
“一个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幽灵般漂浮于世的怪物。”
“然而,然而,时间太过漫长。”
“她不老不死、在漫长到永无止境的生命里,所有的爱恨情感、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原子排列组合都被见证。”
“甚至,猴子随机敲出的《莎士比亚》,她都不知道看见过多少回了。”
“……厌倦一切的她,在某个不明的时间点中选择了长眠。”
“她将自己埋入最深的地底,亲手打散了自己的血肉和骨骼,陷入了永远不会清醒的长梦中。”
“——那些骨血、渗入土地,并未死去。”
“分解者永不停息工作,将有机物化为无机物,沧海桑田,她的血肉彻底和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每个人的身体中,都有一部分的她。”
“只是或多或少。”
“敏锐者借助她的骨血,升格自身;贪婪者收集她的骨血,为了永无尽头的至高王座。”
“……可是,他们都忘了一件事。”
“她并没有死,只是陷入了长眠。”
“她的左眼在一次意外中重新聚合,那是明亮到摄人心魄的湛蓝。”
“她的心脏早已化作四散的血沫,却在那一天从地底升腾而出,挣扎着想要重组,那是蔽日的腥红之雾。”
“而一缕还未完全睡去的精神体,固执的守护着身体的健全,她正在这世间徘徊,追逐着越界的贪婪之人。”
“……周而复始。”
“直至杀尽所有,直至这世间再无越界的人类之时。”
“她会醒来。因为,这世间再无她未曾看见的景色。未知能够带来的乐趣已被彻底抹去。”
“……但,还有办法让一切变得有趣起来。”
“那就是……重写一切,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