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凛冽萧瑟的北方,清晨的风里夹着雪沫,在马路边上打起旋儿。
许从严启动车子,看见中控台上的时间,才想起错过了第五期节目播出,而网上关于钟一的热点八卦在生死面前,都变得不足挂齿。
钟一放下座位向后躺,见一旁许从严驾轻就熟的模样,不禁想起几个月前的对话。
又问:“你说过七年前来过这里?”
“嗯,来过。”许从严转了把方向盘,“怎么了?”
车窗外天光破晓,给灰白的城市镀上薄薄一层色彩,乌兰察布的冬天比桐州长了整整一季,钟一抿了抿唇,问:“是冬天来的吗?”
“是的,那年年末。”许从严继续道:“我先去了法国,七年前,我从夏天找到冬天,但一直没找到你。”
“对不起……”钟一戴上墨镜,半张脸藏在黑色下,“那时候状态太差,很多事一时没办法面对。”
许从严看不清钟一的表情,但从那淡漠的口吻中听出一丝身不由己,怕说多了影响心情,于是扯开话题:“新一期的投票开始了,你去看看?”
“哦对……又周一了。”
钟一后知后觉地打开手机,刷新下投票页,第一名98万票是自己,第二名莫兰88万票。
“我排名第一,马上一百万票了……”钟一嘶了一声:“这是又有新八卦了?”
许从严忙说:“能有什么八卦,都是些陈年老段子,你别看。”
“放心,我不会看的。”钟一熄了手机,惆怅地说:“我在想,后面的录制可能要两头跑了……”
“嗯,我尽量陪你。”
“没事啦,你那么忙。”钟一回绝了许从严的好意,“我爸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等出了ICU,我妈和我一个人照顾就够了。”
许从严想起席颂声的忠告,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作罢。
跟着钟一上楼,一进屋,许从严便知这个家常年被病气缭绕。
电视柜上摆着一堆药品和几包腹透液,桌上有一沓厚厚的病例报告,空轮椅的扶手上挂着音乐播放器……
“去我房间睡吧。”
钟一推开房门,里头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窗,能看到漂浮在空气里的微尘。
许从严坐在床尾脱下外套,环顾着小小的房间,淡蓝色的床单上印着大片百合花,角落的书架上放着褪色书本,一款老式玩具笔筒立在桌上,里头插着几根水彩笔。
这个房间承载了钟一的过去,他从未参与过的过去。
许从严:“你阿妈说,书柜里夹了我们的合照?”
钟一抬眸看了他一眼,试图回避问题,“我都不记得在哪里了……”
“是吗?哪一张?我去找找。”许从严说着作势去翻找。
钟一:“……算了,我拿给你。”
钟一挤到许从严身边,抬手拿下一本钢琴谱,翻开扉页,夹着一张过塑相片。
两个人躲在学校演播厅的操控间里,许从严举着手机揽钟一肩膀,镜头里,他们一个笑容明媚,一个表情腼腆。
许从严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不确定地问:“我在追你?”
“没有吧……我们俩加了同一个社团,那天你买了新手机,说想试试像素高不高。”钟一把照片夹了回去,“不过,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我这么直接,上来就拉着你拍照?”许从严抢过琴谱抽出照片,细细端详起来:“你不拒绝我……难道对我也有非分之想?”
“大哥,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直男……”钟一没好气道:“赶紧睡觉吧许老板,晚上还要去守夜。”
钟一从橱里抱出枕头和毛毯,“我去沙发睡。”
“要出去也是我出去,你本来就没睡好。”可惜手刚搭上门把,就被许从严摁住,“要么就挤一挤,反正天冷。”
懒得掰扯,钟一转过身将东西丢回床上,利索地脱下外套和裤子钻进被窝,最后闷在被窝里说:“那就一起睡。”
许从严自觉跟上。
床板窄了点,两个成年人躺平实在够呛,于是许从严翻了个身将钟一抱入怀中,上了年岁的床板顿时吱呀作响,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还冷吗?”五分钟过去,许从严轻声问。
钟一半闭着眼回:“还好,你冷得话……其实我开了暖气,一会就热起来了。”
“对哦……忘了你们这儿有暖气……”许从严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