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认出是自己的错,而是把原因归咎在商家和几个干活的工人身上,怪他们不懂行情,技术不到位。
“给点钱周转”,老丁把公文包把饭桌上一扔,碗碟差点打翻。
一听又是要钱,陈母哭诉着:“这些年来,厂子的收入都是你管着,老陈的保险赔款也给了你投资厂子了,你又不给生活费,我连儿子的学费都掏不起了,哪里还有钱啊?”
老丁不信:“上次的存折怎么说?要不是我发现,还不知道你那个死了的女儿给你寄钱呢,是不是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存款?快点给我,要不然你知道后果的”,他把做好的饭菜掀翻在地。
陈母哭泣,九岁的儿子从房间里跑出来,伸着瘦弱的手臂护住母亲,“你出来干什么,不要管,快进去写作业”,陈母怕老丁又对孩子动粗,试图把他推回屋里。
“呦,你个白眼狼,你瞪谁呢?老子养你养你妈,你不喊爹,还敢瞪我?”
他早就因为妻子没给他生出儿子窝火,对这个继子非打即骂,现在见他护着他妈,把自己当敌人看,拉过男孩子手臂,又是脚踹又是大骂。
陈母哭喊着让他放开孩子,男孩子的大哭声,老丁的咒骂声,混合在一起从小二楼传出来,对面小饭店的老板娘摇着头,“作孽啊,天天的……”
陈美珍恨不得冲上去,打死那个男人,眼泪决堤一样,身子颤抖,老板娘发觉这个从进门就低着头的女孩子异样,问她:“姑娘你怎么了?”
陈美珍忙拉低帽檐,摇了摇头,混着泪嚼着嘴里的面条,发誓她一定要带走妈妈和弟弟。
终于熬到天黑,二楼房门传来砰的一声,老丁夹着公文走包出来,拉开车门扬长而去,车尾喷出一股浓烟。
陈美真结了账,缓缓起身,绕到小楼房的背后,踩着树枝攀上二楼拐角的窗户,跳了进去,房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
陈母蹲在地上捡碗碟碎片,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麻木了,忍着是为了等儿子长大,听到房门打开,以为是老丁又返回,她擦掉泪,继续干活,几秒钟后那边还是没动静,陈母抬头。
然后就是看到女儿满脸泪痕站在哪儿看着自己。
手里的碎瓷片掉在地上,陈母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站起来双手颤抖的伸上前,陈美珍慢慢抬手。
只是母女手还没握住,母亲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推开女儿,压抑的声音低声吼道:“你回来干什么?快走啊,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陈美珍上前握住妈妈的手,摇着头,急切比划着“走”的动作,妈妈,我们走吧,我带你走,带弟弟走。
这是她回来的目的,她一定要带走母亲,而陈母怔愣住,不知道女儿哪里来的这样大胆的想法,弟弟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红着眼睛的女孩是自己的姐姐,他扑过来,母女三人拥抱在一起。
“他们在找你的,能逃到哪里去?”妈妈哭着,陈美珍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顾不了那么多,她不能看着妈妈和弟弟受苦。
她拉妈妈进屋收拾重要的证件,原本的家里布局已经大变,幸好证件等都还是放在原来的抽屉。
“不行的,你不知道整个县城都是那姓孙的势力,我们还没出县城就会被抓住的,女儿,你还是先走吧,不要管我和弟弟”。
她一边是因为对逃走的惊恐,一边是终于见到女儿平安归来而喜悦,追问着女儿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脸色这样差,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妈妈心疼的痛哭起来,陈美珍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转过身抱着安慰妈妈。
“你姑姑说你掉进河里死了,我觉得天都塌了,老天夺走了我的丈夫,又抢走了我的女儿”,她趴在女儿怀里嘤嘤的哭着,是一个隐忍的女人多年的痛苦委屈。
“幸好,幸好,你回来了,我看到第一次你打款的信息,我就知道是你,是母女连心的感应,那个卡只有你和爸爸、我三个人知道,谢天谢地,老天让我的女儿或活着,珍珍,这些年你一个人怎么生活的?是不是很苦啊,看你的脸色,看你的手。”
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姑娘,手指上全是细细的裂纹,粗糙不堪,她把女儿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贴着,眼泪沾试了陈美珍的掌心。
陈美珍也已经泪流满面,不停为母亲擦着眼泪,这些年是很辛苦,可是身体的辛苦,和远离亲人想必算不得什么。
母女拥抱在一起,已经快速收拾好书包的弟弟一跑过来拥抱着妈妈和姐姐。
这时,房门忽然打开,有人鼓掌:“好一对母女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