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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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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卧于榻上,凹陷的面颊挤出一丝冷笑。

世人常道,一国不可无君,百姓需君主以为纲。可没有百姓,又何来君主?

百姓需要的从不是那高坐九重天子。也不需要他这般被一根丝线操控的木偶,被权臣控制、被世俗礼法控制,甚至被自己的母后控制一生。每日戴着虚伪的面具,在一群觊觎权势的贪婪老狐狸面前迂回。

百姓为何需要这样的君主?

他甚至无法做任何决策。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盯着他,无数双眼睛,无时无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为官职、为爵位,为皇位……

就是不为百姓。

他合上眼,声音沙哑:“都退下吧,朕乏了。这断时间的国事都由母后携太子做决策吧。”

她缓步上前,坐至榻沿,眼中浮现一丝忧色:“皇上,偲儿尚未及冠,阅历尚浅,还需磨砺,万万不能骤然担起重任。此时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稳固朝局,方不负江山社稷。”

须怀霁靠坐起来,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胸膛起伏间伴着阵阵咳嗽。他掩住唇角,却依旧止不住一丝血痕从指缝渗出。陆柬之欲上前,他却抬手阻止。

他缓缓开口,语调低沉而缓慢,每说一句,仿佛都要耗尽力气:“传旨下去……武安侯忠义为国,学识渊博……今太子尚未及冠,需得师者引路……特封武安侯为太子太傅,辅佐储君……导之以德,训之以礼……其勉之。”

话音落下,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帕子上那点点血迹,愈发刺目。

卫皇后似乎还想说什么,被陆柬之劝阻:“娘娘,还是让皇上多歇歇吧。”

皇后深深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终是叹了口气,领着众人缓缓退出寝宫。

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头的喧哗与目光。殿中顿时静得出奇,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几缕残烛摇曳,映出斑驳的光影,一点一点攀上床榻。照在幽沉而锐利凹陷的双眼,目光如刀锋破夜,藏着不能言说的清醒与算计。

与此同时,前朝紫宸殿有若闹市,沸反盈天,薛敬晖头冠貂蝉笼巾,身着绛袍皂缘,还是一身侍祠大朝会之装。昂首挺立站立在百官之前,身后的翰林学士高呼:“望太后忧高祖社稷,还政于天子,以平天灾,造福百姓。”

随后身后的百来号国子监生,齐声高呼:“望太后忧高祖社稷,还政于天子,以平天灾,造福百姓。”

一遍遍呼喊声在大殿里回荡,绕过一层层宫墙,如同乌鸦盘绕在天子的寝宫。

金殿之上,沈太后已然没有坐在珠帘之后,而是身披凤袍高坐于龙椅之上,纹丝不动。

殿外,沈毅宗全身甲胄武装,统领禁卫大军,将整个宫殿团团围住,黑压压的,一团一团的,与天上的黑云如出一辙。

薛敬晖手捋髭髯,怒斥:“沈毅宗,你是要反吗?”

沈毅宗踏入金殿,直冲薛敬晖,“薛大人,本官还要问你,你带着一群国子监的学生是要作甚?皇上龙体欠康,你却携百人在此大闹?是要抗旨不尊?”

杨嵩自百官中缓步而出,拱手道:“卑职观天象,今日……”

“你闭嘴!”沈毅宗厉声打断,抬手怒指,“什么天象?本官看你是年老目浊,眼中起了黑花罢了!想当年高祖御驾亲征,出兵之日亦有黑云压顶,结果呢?一战定乾坤,四海归心。怎地今日见黑云便说是凶兆?”

杨嵩满头冷汗,噤若寒蝉。

薛敬晖沉声接道:“大梁乃须氏江山,如今太后协太子监国,理应由太子出面定夺。”

荣止夷冷笑一声:“薛相这般急着推太子上去,莫不是另有所图?”

薛敬晖看都不削看说的人,语气轻蔑:“你这话何意?”

荣止夷不急不缓:“如今满朝皆知,你女儿早被皇后看中,暗定为太子妃。薛相到底是大梁忧虑,还是为你薛氏谋私?”

一旁的卫文旭听这话眉头挤出川字,声音带着森森寒意:“荣副相慎言,何为谋私?天子重病,太子监国乃合情合理,谋得哪门子私?”

卫文旭身为尚书左仆射,又受先帝加封卫国公,素来言重有威,就连太后平日也要给几分面子,一语出,自然令殿中气氛一紧。

这时,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殿门外传来。霍砚川似是掐准时辰,与太子一同缓步入殿,只见他玄色衣袍如墨,身姿笔挺,立于太子身侧,目光扫过满殿。

他本身就比常人高出很多,宽肩窄腰,站在人群中,未曾发一言,仅是立在那儿,便似刀锋直立,叫人呼吸一滞。竟忘了谁是真正的大梁储君。

他随太子步至殿中,向百官作揖,语气不急不缓,唇边勾起讥讽,句句如锋:“诸位大人,不查御象失控之因,也不问青宫崩塌之由,倒先在这金銮殿上争得面红耳赤,倒也颇有为臣风范。”

殿中气压骤降。

他步前一步,语气森冷:“太子方才亲至青宫,查验现场。工部擅自更换梁料,偷工减料,致使整座青城台崩塌。幸而皇上未至祭坛,否则这坍塌之祸,便是丧命之灾。”

霍砚川冷声继续,目光转向李淳之,“而礼部,李大人,于大典前筹备失当,驯象师无故失踪,瑞象失控,冲撞天子,大庆殿前几乎酿成惨祸。”

“诸位不仅不思查根问底,反在此转移视线,欲盖弥彰。”

他直视众臣,居然散发出天子之威:“如今太后辅政,太子监国。但眼下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太后向来英明睿断,太子亦是明察秋毫,难道还会任由你们再此混淆视听?”

翟绍冷汗淋漓,脊背发寒,李淳之更是脸色如土,噤若寒蝉。

随即须偲对着沈太后,高扬道:“还请皇祖母明察,礼部尚书失责酿成大祸,工部尚书偷梁换柱,已是死罪,更该严惩不贷。方可以示天愤。”

话落,二人立即“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下。

沈太后面无异色,心中却已掀起惊涛。翟绍与李淳之,皆是她一手扶持的心腹,如今竟被人轻而易举撕下嘴里的肉。

聚集百官在此,架着她于礼法高台,目的是要用她的手,亲自制裁二人。

她的目光越过太子,落在他身后那道沉稳冷峻的身影上,恨得想当下撕了他。又是姓霍的,十八年前她就应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最终她长吸一口气,沉声下令:“礼部尚书李淳之与司天监事杨嵩失职失察,导致皇上病危,祭天大典中断,已酿成大祸,现革去官职,不允留京;工部侍郎翟绍监管青城宫扩建不力,偷梁换柱,押入死牢,待后议处。”

翟绍闻言,心胆俱裂,连连叩首伏地,“太后饶命!此事绝不是卑职所为,卑职所收玉料皆由京西道转运使蔡大人直送入库,工部绝无私换劣玉,还请太后明察!”

“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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