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沈羽柠等待着,少倾,她看见陈安出来,恭敬请自己进去,她面上尽显得意之色,迈步走进紫宸殿。
只是一扇门的差距,她进殿后就立马换了副表情,语气轻柔,脸带娇羞,盈盈下拜,“臣妾给陛下请安。”
虽说在陈安面前她敢拿足架子,但实则她与亓官霂焱自小并不常见,相处也不多,印象中这个表哥虽然仪表堂堂,文武双全,但却不苟言笑,“表哥”这个称呼她是万不敢当着亓官霂焱的面叫的,只能老老实实称呼他“陛下”。
亓官霂焱正拿着籍册端详,此刻她行礼于前,他却连头也没抬,自然也没看见她娇羞的表情,只是右手一挥,示意她起来,声音清冷而遥远,“母后让你送什么来?”
沈羽柠有片刻的失落,再一想,跟自己同届的良家子如今都还没机会得见天颜呢,好歹自己是第一个进来这紫宸殿的,她心情转好,脸又重新挂上笑,“姑母怕陛下日夜操劳,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特意叫臣妾送来上好的蚌珠粉,服之有安眠的功效。”
亓官霂焱把籍册放下,终于看向她,“有劳你了,以后这种事交给宫人来做就行,无需你亲自跑一趟。”
沈羽柠以为他这话是在体恤自己,对上他的目光,脸色更加娇羞,“那怎么行呢,宫人办事未必能尽心尽力,臣妾亲自送来才放心啊,而且……柠儿难得才见表哥一面……”
殿里寂静,她最后一句话犹如蚊吶,还是落到亓官霂焱的耳朵里。他闭上眼捏捏眉心,脸有倦怠之意,之前皇后遇刺,落下不少事,这几日他一直待在紫宸殿勤补政事,是以都没往后宫走动,夜晚都宿在龙兴殿了。
沈家送女入宫的意图他当然了解,可母后能既往不咎,重新接纳沈家,他却做不到。加之他听说了殿选前沈羽柠在毓秀宫打了另一个良家子的事,他心中对这个所谓的表妹提不起任何好感来。
沈羽柠看他脸色困倦,应是累了,踟蹰片刻,她走到亓官霂焱的身后,轻轻为他揉起肩来。亓官霂焱身体僵硬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有制止她。
揉了有一会,沈羽柠正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没想到陛下先开口问她,“你们这些新入宫的,可有去向皇后请过安,聆过训了?”
沈羽柠站在他身后,抿着嘴忍住自己即将得逞的笑意,语调都轻快起来,“没有,皇后娘娘有伤在身,最近几日谁也不见。啊……说到皇后娘娘,臣妾想起刚才来的路上还见过呢,她正把袖衿接回未央宫,走得特别着急,臣妾还没来得及上前行礼,她就走远了。”
亓官霂焱听到袖衿的名字,坐直了身体,稍微偏过头问她,“你是说你看见皇后把袖衿接回了未央宫?”
“是啊……”沈羽柠茫然地点头,假装后知后觉,“啊!原来不是陛下您下令放了袖衿的么?臣妾还以为是您下令,皇后娘娘才敢接袖衿回宫的呢……”
她为自己的聪明计谋而得意,眼见亓官霂焱沉着脸叫陈安进来,“去把大理寺正季林给朕叫来!”
季林正在官廨办公,听闻陛下召见自己,忙正衣冠,赶往紫宸殿。大理正只有从五品,季林一直想不通陛下为何指派他来审问袖衿,但看陛下对此案的重视程度,他猜测陛下对皇后娘娘应是极为重视的,所以皇后提出要带袖衿走,他不敢多加阻拦。
彼时皇后已经离开大理寺有段时间,季林一路上十分忐忑,不知陛下是否因为这事找的他。
果然,一进殿,陛下就问他袖衿在何处。季林看陛下气势冲冲,情况不妙,磕巴着说袖衿被皇后娘娘带走了。
亓官霂焱面露怒容,“你大胆!朕说过调查皇后遇刺案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袖衿有重大嫌疑,必须严加看管,日夜审问。你竟敢私自放人,无视朕的命令,朕看你是找死!”
季林吓得一个激灵,忙跪下请罪,“微臣是看皇后娘娘亲自来领人,才敢放人的,微臣心想皇后娘娘遇刺,娘娘自己必然不会放过凶手,也许……也许此事是有了什么新的转机……”
“你还敢狡辩!”亓官霂焱随手拿起案上一本奏章砸向他,正中他的头部,季林立刻噤声,陛下的性情他多少了解点,越是辩解,陛下只会越生气。
季林年少入仕,如今已接近不惑之年,十几年来一直停滞在大理寺正这个职位上,不能再进一步,只因多年前他得罪了顶头上司——大理寺卿。
这些年他左右逢源,总算能保住自己寺正这个位置,原本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卖皇后个人情,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哪知陛下冲他发这么大脾气。
亓官霂焱对季林的耍滑头猜到几分,只是现在不是治罪的时候,他静下心来,绕过案几走到季林身边轻斥,“滚回你的大理寺去,朕回头再治你的罪!”接着就去往未央宫的方向。
季林抬袖擦擦额上的汗,为自己暂时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
***
未央宫内。昏迷着的袖衿被放置在床榻上,太医前来把脉。
虞妆暖看太医终于起身,上前问情况如何。
太医拱了拱手,如实道:“回皇后娘娘,姜尚宫受的虽是皮肉之伤,但大理寺逼问犯人的手段一向毒辣,姜尚宫在牢里待的太久,高烧不退,得不到救治,再加上之前又患有肺咳,只怕不是一时能医治好的,臣待会开个方子,请给她按时服下,若明日午时仍不见成效,臣只好再试试其他办法了。”
虞妆暖皱着眉,听出袖衿的病情有些棘手,“你说袖衿之前患有肺咳?”
太医还没答,梳月忙拽了拽虞妆暖衣袖,“哎呀,会不会传染啊娘娘,您赶紧离开这,奴婢在这守着。”
太医立刻解惑安她们的心,“娘娘莫慌,肺咳并非肺痨,不是传染的疾病。”
袖衿平日里看着挺康健的,不像带病的样子,虞妆暖仍是疑惑,“袖衿这肺咳是近期才得的么?”
“依臣来看,姜尚宫的肺咳有些年头了,只是之前一直用药物压制,所以症状轻微,并不易被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