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月思索后仍是不解,歪头询问,“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去找陛下。”
虞妆暖也是有些云里雾里,将目光转向袖衿。
袖衿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委婉开口,在三人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凡事讲究证据,我们现在只有猜测而无实证,抛却法理,也就只剩情理,娘娘有几分把握陛下会因情理而偏私于您?”
这简短的话如绵密细针,扎进虞妆暖心里,她面上一窘,有轻微失落。平心而论,亓官霂焱对她还不错,但她自认还没有不错到袖衿说的这种地步。
耐不住长篇大论后的口干舌燥,袖衿终于端起茶杯润润口,见虞妆暖能听得进去劝,她放心不少,因为接下来她要说的才是重中之重。
“这些我们都能看透的事,陛下只会更清楚,从如今的情形看,陛下并不想彻查此事……”
梳月听到这情急,终于也忍不住打断袖衿,“陛下难道是要包庇真凶么?”
袖衿再摇头,“陛下如何想的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娘娘,奴婢想说的是……”
她转过头面向虞妆暖,一脸郑重其事,“朝中的情形想必您也了解,大将军与丞相各揽大权,太傅虽是一品官员,却无实权,您在后宫又根基未稳,眼下执着于调查真相对您并无好处。”
“对方能杀您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每日身边那么多人,吃穿用度要经过那么多人的手,对方真想动手脚也不是难事,眼下不如先图自保,积蓄实力,等待来日。”
虞妆暖嘴边泛起一丝苦笑,再抬眸眼神涌出不甘,“你这是让我忍了?”
袖衿在宫中见过贵女无数,自然知道像虞妆暖这样出身的女子该有怎样的心气,她们其实不畏艰难,却有很多人败在一个忍字。
宫中漫漫长夜,忍字最难。
对上虞妆暖不屈的目光,袖衿执着而又坚定地点头,道了一声“是。”
眼见自家小姐要吃下个哑巴亏,梳月、酒儿都愤愤不平,梳月带头质疑道:“袖衿,照你所说,凶手很可能是二妃之一,可难道他们两家的势力真那么大,大到连陛下都要包庇他们么?”
袖衿垂眸,须臾后将问题抛给虞妆暖,“娘娘身为太傅嫡女,这个问题的答案,您应该也清楚一二吧?”
岂止虞妆暖清楚,整个御京城的百姓应该都私下对陛下和李裘两家之女的姻缘津津乐道过。
永珍年间,先帝始终未立太子,因先帝一生不曾立后,并无嫡子,便有人将目光锁定在几位皇庶子身上,有人上疏,立储应以齿序先,当立二皇子,但身为三皇子的亓官霂焱文韬武略,且有以大将军为首的一干重臣支持,风头几度力压二皇子,最终先帝还是立亓官霂焱为太子。
那之后不久,亓官霂焱便迎娶了大将军爱女,巧的是在先帝为亓官霂焱和裘盈盈赐婚那天,丞相李槐站出来说自家小女自从在宫宴上见过太子殿下后便芳心暗许,由此害了相思病,先帝便笑说好事成双,将丞相之女一同赐婚于太子。
后来有好事者将此事传扬出去,据说在场的大将军脸黑如墨,倒是丞相大人满面红光,丝毫不在意自家小女的矜持。
“……就是自那以后,陛下作为太子的地位彻底稳固,再也无人可撼动。”虞妆暖给二人讲完,自己心绪也平静不少。
亓官霂焱能坐上太子之位并顺利登基,少不了李裘二人的鼎力支持,如今对于登基不到一载的亓官霂焱来说,若不是犯下大错,这二人恐怕轻易动不得。
想到几个月前自己在宫外的肆意欢快,虞妆暖只觉得恍如隔世。亓官霂焱刚登基时,她便听说了李裘二人因拉拢父亲不成,在朝中肆意打压父亲,连带着打压叔父的消息,只是她那时还未感知到后宫与前朝会有如此深的纠葛,如今看来要想守护虞家,她这个皇后之位必须坐稳。
想通后,虞妆暖万幸袖衿出现阻止了自己,袖衿说的对,眼下忍是唯一的出路。茶杯已空,话也说尽,她出言赞许袖衿的英明。
袖衿显然比来时更放得开,说话也更为大胆。“娘娘您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眼下您刚入宫,若是能多争取些陛下的宠爱,对您以后肯定有好处。”
争宠?想起珍妃邀宠献媚的样子,虞妆暖就一阵恶寒,曲意逢迎的事,她是真心做不到,直言袖衿有些为难她了。
袖衿还想再劝,想了想又闭嘴,今日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
几人散去各忙其事,梳月最后从殿里出来,关上殿门后,叫住前行的袖衿,袖衿问她何事。
梳月先是片刻沉默,尔后坦然对上袖衿视线,“对不起,我为我之前怀疑过你向你道歉。”
袖衿明白她所言何事,仍有病态的苍白面颊上展露笑靥,像舒展开的玉兰花,语句极短,却毫无芥蒂,“我对娘娘忠心,自然也能理解你的忠心。”
梳月心头的自责稍微消解,握着袖衿的手,“以后,咱们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福祸同担,荣辱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