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红眼航班的时候,面包还剩两块,她一路猛喝飞机上的餐酒,厚脸皮吃了两份飞机餐,偶尔拿出面包硬塞两口。
最后还是塞不下了,太难吃了。
飞机落地时,天蒙蒙亮,时弦濑音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神志还算清醒,衣服只皱了一半,化妆品早就晕光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熬夜七天赶项目的都市废人。
她把最后一块面包拿出来揣在怀里废物利用,想着也许能帮她在二把手面前加个 buff。
接头地点设在市郊一处废弃的工业厂房,风声穿堂而过,带着铁皮刮擦声。
昏黄的吊灯晃晃悠悠地亮着,一身黑风衣的银发男人站在走廊尽头,身形冷峻,身高两米有余,往那一搁就是浓重的压迫感。
时弦濑音一眼就认出来,琴酒。
琴酒也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只是站在原地,灰眸远远看她。
时弦濑音避开对视,拖着箱子,颠颠地走上前,一边走还一边摸着怀里的面包。
“羽毛酒,居然是你。”
“哎嘿嘿嘿,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濑音下意识鞠躬,狗腿一软,把那块历经沧桑的大面包双手奉上。
“叫什么?”
她一愣,立马拼读:“Federweisser!”
“你的名字。”
“时弦……濑音。”
琴酒通常不会接受别人的食物,但羽毛酒的履历过于漂亮,又将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他手下工作,加上从小接受的抗毒训练,他还是接过了濑音给出的面包。
咬了口。
味道有点奇怪,但要是刚见面就下毒,她也别想活了。
“阿多尼斯风味。”濑音忙不迭补充,指着包装袋上那串德语给他翻译,还不忘恭维,“就是传说中的俊美男神啦,特别配你,对不对!”
没听过的名字。
其实是店名叫阿多尼斯。
琴酒沉默地看她一眼。
时弦濑音一点都没察觉,还在拼命推销:“这个面包可是我亲自挑的,德国限定哎!我背回来整整十八个小时呢,飞机也不能托运,我全程手拎的!”
第二口下去,面包泛出一种更奇异的酸味,像牛奶发酵失败、混着夏天鞋柜的霉。
琴酒皱眉:“……有点臭?”
“诶?是嘛?”
面包买的时候就不是新鲜的,还在大夏天的气温中放了有至少四十多个小时,其实濑音下飞机时就有些不舒服了,不过只有一点。
问题不大。
况且,黑衣组织的成员,肠胃一定比她这个打工人好太多了!
再说,人的胃酸是最强的,狗都能吃,琴酒大人一定更能。
心虚这种高级情感是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濑音理直气壮地抱怨:“可不嘛!白皮佬吃的什么蓝纹奶酪、鲑鱼罐头,我真的搞不懂他们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浑然没意识到,琴酒这个银发混血,也是她口中的半个“白皮佬”。
“来来来,老大,喝点润润!”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酒,殷勤地递上去:“这个才是重点!羽毛酒!我代号同名酒哦!你尝尝!”
但众所周不知,羽毛酒这种区域性、季节性的冷门酒,在持续发酵过程中,酒精度会随着时间自然升高。
发酵就会产生气体,为了防止气体无法排出,羽毛酒一般都会给盖口留出缝隙,而整个运输过程中,一旦液体触碰到瓶口,就会止不住从缝隙溢出来。
坐飞机的濑音,当然不可能让酒漏自己一行李箱,于是她专门换了塑料瓶,把瓶口死死拧上。
“嘶啪——!!!”
一声爆裂的气音——
下一秒,琴酒满脸满身,全是气泡酒的浓郁香气和发酵后的黏腻泡沫。
空气静了三秒。
濑音手握瓶盖,愣在原地,手上全是酒液。
“啊。”
“我、我不是无意的……不是!我是故意的……我是无意的!!!”
她话没说完,琴酒已经抬手极慢地抬起手中枪。
她当机立断原地鞠躬九十度,把垃圾们一件件往琴酒怀里塞:“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带了毛巾!!我给你带了备用衬衫!!我还给你带了……”
“蠢货。”琴酒低声骂了句,面无表情拉开车门,“三分钟,给我收拾干净。”
濑音立刻拎起湿巾冲上前,抬手往琴酒胸前擦:“遵命!我连消毒酒精都带了!”
“收拾你自己!!”
银发杀手的表情有多恐怖不谈,蹲了多久厕所无人知晓。
反正那之后的体能训练,时弦濑音是被打得生不如死的。
她趴在训练室冰凉的地板上,肚子还隐隐作痛,小声嘀咕:“不就是点葡萄酒嘛……又不是我故意的……”
“废物。”
“欸这不是一直在流血嘛……”她边猛猛点头卖惨,“我老虚弱了。”
琴酒一脚踩在她背上,慢条斯理打量她,忽然俯身靠近,右手钳住她的下颚把她硬生生扯起来,左手紧贴她侧脸。
冰凉的指腹擦过她干燥的皮肤,落入脖颈,嫌弃地甩了甩沾上的汗液。
“披好你的人皮。”
“别发疯,更别以为你拙劣的演技,能瞒得过……朗姆。”
“时弦濑音。”
那一瞬间,时弦濑音的恼意消了一半,反倒有了抹真实的笑意:“喂喂,明明你更不像人吧。”
琴酒:“人生来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濑音眨了眨眼,“……你这是哪儿学的台词?”
“卢梭,文盲。”银发杀手嗤笑,“你最聪明的选择,是自愿困在……没那么恶劣的项圈里。”
“那就好好待着。”
“Federweiss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