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把车停在绿岸庄园门口时,濑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听起来兴奋又热情:
“哇,苏格兰,好久不见啊!你又帅了呢!”
诸伏景光降下车窗,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方向,却发现濑音正热情洋溢地朝他隔壁的一辆银色轿车挥着手。
银色轿车里,一个年轻男人茫然地摘下耳机,眼神疑惑地望着濑音,副驾驶座上的大提琴盒子跟诸伏景光车内的吉他包隔窗遥相呼应。
男人迟疑了一下,终于礼貌地问:“呃……小姐,请问你是?”
诸伏景光:“……”
短暂的寂静后,他扶住额头,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温和,对着电话慢慢道:
“羽毛酒,我在你右边这辆车里。”
时弦濑音像认错人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流畅地转过身,径直拉开副驾驶的门。
“我吃的呢?”
“后座,别急。”诸伏景光顿了顿,开往会场,“你的车呢?”
“让服务员开回去了,难道不是该等你载我吗?”时弦濑音顺手把诸伏景光座位上的吉他包甩到后座,灵巧地拎起便当盒,拆开一次性筷子就自顾自吃起来。
即使诸伏景光不是把自己枪当恋人的杀手,看到狙击枪这么随意地一摔,也有种牙酸的错觉:“枪磕不准了……就很麻烦啊……”
“有什么关系嘛,”濑音咽下嘴里的丸子,直接无视了他轻微的抗议,她甚至有理由怀疑诸伏景光巴不得狙被摔坏,“反正你也用不到它。”
诸伏景光平静地偏头,“是吗?”
“嗯哼,交给我就好。”
“只是引他靠近水边而已,这样我在餐厅的包厢也能动手。”
“哎呀,太麻烦了,都说我来嘛!”濑音吸了一口果汁,语调轻快地感叹,“要是万一你发挥失常,子弹打错人,事情可就麻烦咯。”
诸伏景光低笑了声:“只是六百五十码的距离。”
“哇!”时弦濑音竖起大拇指,“没想到有天能听你说只是六百五十码,你不是打狙能打到隔壁靶子上的天才吗?!”
那是两年前,诸伏景光刚以假身份混入组织的时候。
和他前后脚被招揽的还有两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代号,一个是降谷零,他的幼驯染,代号波本;一个是个在美国被招揽的日英混血,美国籍,据说是莱伊。
真正接触了组织才发现,他们更倾向于选择混血或外籍人作为代号成员。降谷零虽然是日本籍,但混血的外貌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他真实的公安身份。
反倒是他,作为唯一一个纯日本人,花了一年多在国外做假身份。
他对外宣称自己是从小在三不管地带长大的雇佣兵,用一口混杂着东北、东京、关西和谁知道哪里的诡异日语,给琴酒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文化冲击。
原计划是琴酒三人一起带,但他只带了一次就忍无可忍,直接把苏格兰踢给了濑音。
濑音对语言接受良好,但对他的能力非常崩溃:“你是不是不太会打枪?”
苏格兰:“还可以。”
然后他在VR靶场连续五次脱靶,最准一次打到靶场顶部的投影仪。
时弦濑音:过分了。
濑音其实比琴酒随和得多,加上他还在观察期,那段时间他们经常呆在一起,甚至非常偶尔,条件不允许的时候,还会共用一个安全屋。
她的安全屋也很不同,要小很多,除了枪械武器,甚至会堆很多个人杂物,再加上她其实不常接组织的任务,安全屋唯一的作用就是在琴酒揍人时有地方躲,被用得跟仓库似的。
诸伏景光其实一直很弄不明白,她就像是大学社团里认真带后辈的学姐,根本不该出现在黑衣组织这种地方。
“你不是雇佣兵吗?!”
“雇佣兵也不是人人都狙击的啊。”诸伏景光认真地解释,“你听说过安保吗?更常见的工作,其实是保镖和搬货。”
“什么嘛……”
“怎么了,是很重要吗?”诸伏景光露出关心的表情。
“琴酒那边两个狙击手最近都受伤了,这个月必须至少找一个人顶上去才行……本来指望莱伊,可琴酒又说他车祸撞伤的手臂还没彻底恢复,准确率不到八成根本没法用……”
“波本倒是没受伤,但那家伙跟你烂得不分伯仲……”
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都说了让我去让我去,琴酒就是不信我!那个混蛋,明明你们这群背景优秀打枪跟瞎了一样的人才更可疑好吧?!”
诸伏景光当时没有说话,倒是濑音,因为过于激动所以把晚餐打翻在桌子上,回头翻纸巾时翻到了照片,犹疑地看看照片看看人。
……就这么对上号了。
后来的训练,诸伏景光忽然开始命中靶心。
并非百发百中,但已经远远超出最基本的合格线。
那天濑音很安静地记录着成绩,表情平淡得好像早就料到会如此似的,甚至没有问他一句“怎么突然能打准了”。
毕竟这家伙是卧底,如果能够掌握组织暗杀目标的情报,也能救更多人吧。
时弦濑音对此抱着一种漠然的理解,并没有上报他的异常行为,她感觉她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好心都用在这里了。
反正苏格兰这种人,总有一天会自己露馅。她甚至隐约觉得,这个过于温和善良的警察,不可能撑很久。
可现实的发展狠狠打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