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争澜终于下了地,不小心和浑身被包成粽子的苍池对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咳咳。”为了维持忠心耿耿侍卫的尊严,段争澜强行把自己的视线转移到贺同殊脸上,问,“为什么我们最近不能出院子?”
贺同殊欲言又止,只觉羞愧难当。
贺家村近日不太平。
临近的山上有一伙山贼,不知哪来的消息,只道贺家村中有美人,要寻个日子来抢。
“可是我一直在屋里啊?”段争澜奇道。
贺同殊开始支支吾吾。
他能说自己串门的时候三句话不离段争澜吗?那还不得被眼前这个面色不善的黑衣人给一刀送去见阎王。
段争澜在这诡异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领先一步眼神示意苍池,不要轻举妄动。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救了她俩一命,她可不像陈元旷似的不知好歹。
而且山野农人,买治疗外伤的药不知多么破费呢!
段争澜先前还在病榻上时,想要把随身的玉石饰品拆下来给贺同殊作为谢礼,他还不肯收,吭哧半天憋出一句,什么“还是戴在姑娘你身上最好看”。
就这么实心眼的小孩,被卖了都还帮人数钱呢。
不行,段争澜这么一想,思绪又得拐到自己“被卖了”这上面去。该死的陈元旷,阴魂不散。
苍池放下手,把身上凑数的绷带扯了又扯,不愿说话。
“没事的,这不是有你在吗?”段争澜见他实在不安,出言安慰道。
苍池受宠若惊,梗着脖子,别扭地应是。
区区小贼,敢来冒犯公主?他就是伤成残废了也护得了澜君。
“你跟我们说说其他消息呗?比如虹都最近新王登基——”段争澜话锋一转,尽量把话题引到自己想了解的地方上去。
向来直来直去的小公主,被迫拐弯抹角,有点心累。
这可能就是成为大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吧,段争澜在心中默默为自己叹息。
“哦,新王大赦天下!那山上的贼人,据说有几个是钟璧城的牢狱里放出来的呢!”贺同殊见她不做计较,高兴得几乎要一蹦三尺高,知无不言。
“诶诶诶,你别绕远了……”段争澜眼看他马上又要开始大谈特谈江湖武林、绿林好汉之类的奇闻,立马打住,“那,你们有听说过,一个叫陈元旷的人吗?”
不知道这人在段建泽那里究竟拿了什么好处,段争澜恨恨地想,却也没期望能从贺同殊这里得到什么消息。
毕竟贺家村地处偏远,远离王都,要不是大赦牢狱,说不定连改朝换代都不知道呢。
天高皇帝远,朝堂里的事他们关注来也没用,她问这一句纯粹是闲的。
段争澜有些懊恼,将手一叉,只等着贺同殊挠头疑惑再走开。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模有样地反问:“姑娘说的是当今王上新封的太师吗?”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说陈元旷,耳东陈——”
段争澜始料未及,重复了一遍那人的姓名。
“我知道的!这几天去镇上赶集,路过的人都在聊呢。说是王上要给太师赐婚,他非不肯!”
“你们说的这是太师……怎么知道名讳的?肯定是谣传。”段争澜不自觉地咬住下唇,下意识反驳道。
“姑娘你别急啊,太师自述‘臣陈元旷腿伤未愈,恐怕辜负王上美意’,这话在那城里茶楼当中,真真地演了好几轮了呢!”
段争澜不出声,定定地杵在原地发呆。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因伤拒婚?可是他哪来的伤呢?段建泽让他做的是文职,又不是武将。
段争澜将目光在苍池身上缠绕的白布上瞥了一眼。
总不能是那晚被狼咬的,段建泽身边精兵不少,那伙人怎么可能应对不了?就算如此,陈元旷还不会躲吗;就算咬了,他还能治不好吗。
段争澜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还是没想通。
苍池和贺同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神色从大惑不解转变为咬牙切齿,口中念念有词:
“肯定是又在搞什么阴谋!”
就陈元旷隐忍蛰伏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露馅的行径来看,段争澜有理由相信,他打算再阴一次主君,起码是正在布局。
不然怎么解释这逻辑压根不通的传闻?
段争澜抬脚往屋里走,贺同殊想跟上去,却被苍池拦下。
“她要休息。”声音冷硬如铁,不带一丝感情。苍池本人的身量也高出贺同殊一截,更像一座铁山,挡着他不让前行。
贺同殊急了,使劲把头往旁边探,继续嚎:“我还没讲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