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完,段争澜再一扬手,喊一声“来”,它们便奔向陵国军队人群中,差点扬蹄踩踏。
就在众人面露惊恐、四处退避之时,段争澜再一拍手,那动静便停了,他们得以免去被马蹄踢到脸上的悲剧。
此时陈元旷与赫连琮等人,也从各自的营帐中出来,将段争澜等人围做一团。
段争澜明显感觉到,那新聚集的人群中,有一道可以算是灼热的视线,随着她左右移动。
“陨星原势力新兴,方才你们也见到了,生灵随我而动,先前我也在宁曲渡口,遇到了天葬鸟。”段争澜悠悠然道,没有刻意去强调自己的天选身份,而是陈述事实。
人的脑子,最会补充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反而抗拒被直接灌输,特别是在阵营对立的时候。
段争澜平稳着语调,说完这句话,看了一圈陵国人的面部表情,确定他们都听了进去。这些人的同一特点是,张眉瞪眼,脸上的恐惧与尊敬难以掩饰。
敬畏敬畏,往往同步出现。
段争澜转过头,不期然正巧对上先前那道视线。
陈元旷望着她,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好像是高兴的,又仿佛有些落寞。
哎呀,管他呢。这人腿疼用药还不到一天,说不定是被药物影响的。
段争澜将头偏过去,继续自己的攻心大计:“我看你们战意不浓,是否被陵国国君强征而来?若有实情,可以告知于我。”
此言一出,那领头的白发老者便抢先一步,连连磕头,口中高呼:“天君在上!我们不是想来与您作对的呀!”
“都怪国君,一户一丁,我家孩子已经战死,便让老夫顶上空缺——”
“是啊是啊,我从来就是摆摊算命为生的,却要被喊来舞刀弄枪!”
“我上阵之前根本睡不安稳,还做噩梦呢……”
……
如此种种,仿佛那开闸的大坝,段争澜一问,所有不平便决堤而出,快要比此地的暴雨还要汹涌了。
人心可疏不可堵,狂浪原本好好缩在他的陵国便是了,段争澜虽然会借天命神鸟一事做些文章,却不一定如此迅速地出兵。
谁能想到,自取灭亡之道,从来就不少见啊!
“如此,狂浪为君不仁,罪不在你们平头百姓。”段争澜总结道,“我也不与你们为难,待到明早天明,便放你们回城。”
陵国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想要道谢,却又有些恐慌,“我们是奉王命而来,若空手而归,还没有丝毫伤痕,肯定会被王上怀疑的!”
段争澜挑眉,示意他们看向右营中存放的物资。
这里是贺同殊等人看守的后勤大部队所在之地,也是因为如此,陈元旷和赫连琮等人才姗姗来迟。
“这里的粮食,你们一匹马扛一袋,顺便自己给身上弄点花样。”段争澜亲自指导他们如何伪装,“本君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做什么潜伏之事,只是实在于心不忍,你们平安回去便好。”
她低眉,一副分外慈悲的神态。
要说陵国本土人做宣传嘛,她肯定是跟不到对方身边,做不了次数和强度的监督的。
这东西的效果,落到个人身上,没有可以直接评判的标准,不像陈元旷所派遣的说书人,往几个站点讲完就行了。
段争澜现在在努力,让他们把“陨星原新君是天命之人”这种信念,和自己所受的具体恩德一起,把她塑成一个仁君的形象,牢牢焊在他们心中。
至于她本人是不是嘛……为人处世、治国安天下,论迹不论心。
如果按她本人脱离“澜君”身份的想法,她早就把某个在现场的人给拖进大牢里伺候了。
但她段争澜生来就是对天下局势有所野心肖想的人,她就是会做这些选择。
也许自从那天跃下山坡,她便对此有了真正的内化于心的体悟——当公主时可以任性,可以凭自己的心随意偏爱谁。但若是做国君,可就不行了。
段争澜话音落下之后,又响起了一轮颇为轰动的磕头称谢声,陵国众人大喜过望,这种从阎王爷脚底下把自己的生死簿抽出来的感觉,还真是人生少有的体验。
——
接下来的战况推进,比先前任何一次的战术推演预计都要顺利。
段争澜领兵,只取陵国上京,只用了一旬的时间。
期间所到城池,有一半以上,是听闻消息,直接开城门献降的。
剩下的那些,便是在陨星原军队兵临城下三日之内,皆已溃败。
段争澜对此非常满意。
她马上就能把自己母亲来自的国家收入囊中,今后在陵国原本的国境内,无论是发展势力的其他部署,还是探索她自己能力的来源,都要方便许多。
这期间,她特地去问了一趟陈元旷,先前说的筹码到底是什么。
不要到时候想分走她一座城池,那才叫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陈元旷听闻她问,只是笑笑,道:“不会要领主出什么东西的。”
“只是一起养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