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争澜扑腾两下,在湖底四处伸展手臂,试图找到小函的踪迹。
可恨这一池春水,从上方看下去是一派平静,在底下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从段争澜的角度看来,简直可以算是广阔无垠了。
根本就找不到小函的半点影子啊!
不仅如此,段争澜一开始憋住的那口呼吸,也逐渐被消耗殆尽。
她挣扎了两下,试图浮出水面缓口气。
手脚像是被无形的水藻缠住了一般,只能在原地,对于求生毫无作用。
段争澜眼前的一片深绿,幻化成冒着白光的怪物。
窒息感从各个方面向她倾倒,挤压着她的感官。
什么都不知道地醒来……又要什么也不知道地离开吗?
真窝囊。
段争澜眼尾旁逸出一串气泡。
就在此时,她莫名发现自己的手指缝间,水波在急速地流淌。
这里明明没有其他人,为什么水流会变快?
是她回光返照,出现幻觉了吗……
段争澜正要闭上双眼,最后尝试下潜探一探小函,却在勉强够到一只手的同时,停了下来。
她被人拉住了。
准确地说,是被一把拽了起来。
段争澜刚才勾住了小函的指尖,那小丫头此时也一并被带了上来。
失真的人声在水流间隙之外,幽幽响起。
“阿澜,阿澜?!”
陈元旷将她带到岸边,不知是冻得还是怎样,搂住她的身体在发抖。
“别吵了,别吵了……”段争澜嫌他聒噪,伸出一只手,往人家张张合合的嘴上堵去。
陈元旷下半张脸被她遮住,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段争澜勉强撑起眼皮,望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有些惊悚的景象。
她名义上的夫君鬓发和衣裳全湿,双目赤红,嘴还被她捂了。
段争澜一个激灵。
完蛋!他怎么回来了?
她回想起自己义无反顾跳湖之前的顾虑——这么做肯定是坏了规矩的,他会为此把她丢了吗?
段争澜抖了抖发白的唇,颤颤道:“不要赶我走……”
手掌下的人僵了僵。
他好像呜咽了几句什么,段争澜听不清楚,松开手。
“怎么都说胡话了?”
“不是胡话,我清醒得很,咳咳咳……”
段争澜后面的话没说完,被喉咙里的池水呛得咳起来。
陈元旷替她将眼眶周围的水珠擦拭干净,而后把人打横抱起。
“不要把我扔了——”
段争澜惊惶地蹬了两下腿,不安分地扒住他的手臂。
“阿澜乖,我们去换衣裳。”陈元旷稳住她的身形,不停地安抚着受了惊的夫人。
他方才特意从管道上纵马速回,结果刚进府门,就撞见来寻他的慌张小厮。
还好陈元旷归家心切,一路上都是最快的速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人倒是没什么大碍,还有力气扑腾。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给她造成的错觉,让段争澜觉得自己做点什么,就会在太师府呆不下去?
——
一番兵荒马乱后。
段争澜提着被褥往自己下巴颏那处塞,只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夫君。
这样看起来比较无辜吧。
段争澜从方才陈元旷的态度大概能推断出来,如果她努力求饶,说不定不会有什么责罚。
现在她要开始努力了。
“夫君,我错了。”她张了张刚吃过蜜饯的嘴,心理因素作祟,只觉得嘴里苦得像吃了黄连。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段争澜明明觉得自己做得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还是得道歉。
谁让人家是主人呢!
她心酸地想。
“你何错之有?”陈元旷揉了揉额角。
他方才急得心都快跳出来,到现在都没有更衣,从早朝开始便是连轴转,眼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痛。
“我不应该随便下水……”段争澜瞅着他看起来脸色有些不悦,斟酌着用词。
“阿澜。”
陈元旷打断她,目光灼灼。
段争澜酝酿的眼泪珠子尴尬地悬在一半,直盯着对方,连准备好的台词都忘了。
“你要知道,这府里你是主人。”
“谁说你错,那就是他错了。”
“哦……啊?”段争澜有点绕得晕了。
什么意思?
“包括我,知道吗?”陈元旷叹了口气,凑过来将她眼角清泪吻去。
“为夫不应该放你一个人在府里。”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明日便带你一同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