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反倒要装成狐媚子,来勾引刘荣了。
春枣收拾完那丫头进来,阿娇已经从楚服背上跳下来,“她嘴巴不干净的,我教训过了。原是她问了那太子身边的近卫,说太子想你想的心切,茶饭不想,京城一安定就来看小姐,才多嘴了两句。”
阿娇心里冷笑,但是面上不显,笑得见牙不见眼:“下回应该把和太子相关的原话一一告诉我,别自己曲解了意思。”
风渐渐萧瑟起来,灌进脖颈钻心的凉。
阿娇站在院门前,裹着厚斗篷,用脚尖踩着地上干枯的叶子玩。
她化了妆,也染了猩红的胭脂,衬在斗篷白色的容貌里面,艳丽异常,却又显得明眸皓齿,一双眼睛越发晶亮,铜镜一般照着天下万象。
像是个不解风情的懵懂小孩。
楚服抬手抱起阿娇的腰,把她放进轿子。
她的的头靠在缓慢摇晃的轿上,手扶着轿子里的一小节木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心里纷乱如麻。
日出东方,把楚服的身影印在了轿子的帘上。
楚服肩宽,只是瞧着她背影就让人觉得安心。
她刚刚被买入府中的时候,虽然身上的脏污进府以后梳洗过,可是身子十分瘦削,两腮凹陷,甚至连眉毛都掉的稀稀拉拉的了,能看出平日里在牙花子手上的确食不果腹,就算身上有本事也很难翻得起风浪。
在阿娇院里这半年,她好歹得了半个算得上家的地方,能吃饱穿暖,身量似乎也拔了一节,加上日日劳作,身上还长了结实的肉,居然显出来一点英姿挺拔、剑眉星目的少年气。
这样好的人,跟着她在深宅里,只能当个描眉擦脂的大丫鬟,实在是可惜。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楚服立即回过头来:“小姐怎么了?”
她那张脸转过来,惹得一众轿夫忍不住偷笑。
临出门前,阿娇拿起脂粉盒子给她乱抹了一通,把她变成了个大花脸丫头,把身上那点锋芒全都遮蔽了。
岂止是遮蔽,简直是完全变了样子。
眉毛被描成了短粗的八字眉,嘴画的嫣红,乍一看,像是刚刚偷吃了生肉,愁眉苦脸的斑点狗。
斑点还正好戳在它眉头上。
这狗昨晚没睡好,现在双眼迷离地跟着队伍前行,狗耳朵倒是竖的很高。
“我昨天赏你的簪子戴了吗。”隔着帘子,阿娇想到她现在的样子都忍俊不禁,只能随便抓了一句搪塞。
楚服点点头,也不顾她看不见:“戴了。”
她要是有尾巴,估计竖的高高的,左右晃。
阿娇笑着靠在轿子上,没再说话,让这斑点狗的尾巴一直晃到了正厅附近,忽然夹紧了。
路两侧立着配剑的太子近卫,身上穿着甲胄,寒光森森,好大的阵仗。
楚服把她扶下车,听见陈阿娇在她耳朵边嘀咕道:“这儿是又不是侯府,在这儿耀武扬威什么呢。”
陈家的侯国名为棠邑侯国,在江南淮水一带,离京城远。长公主嫁给侯爷后,本是随着他去了侯国,可为了常来京照看皇上太后,总住在宫中,饮食起居都不便利,就在皇城附近置办下这处宅院。
阿娇六七岁就跟着长公主到了京城,常常一待就是大半年。因路途遥远舍不得孩子辛苦,鲜少随着母亲一并回乡,也就长留在京城里。
这自然还有另一种意思,让她逢年过节,去博后宫中寂寞的窦太后欢心,还能和皇子们一同做伴,培养感情,为将来立后一事早作打算。
这不是正经的侯府,又挨着皇城,有其中的侍卫把手,自然十分低调,没什么排场可言。
可真不是太子殿下来彰显恩宠的好地方。
*
进了门,阿娇先扑进长公主的怀里,甜甜喊了一声:“阿娘。”
馆陶公主刘嫖把女儿抱入怀里,笑着打趣几句,眼睛就瞥到了楚服身上。
这孩子似乎太魁梧了些,欣长挺拔,腰肢劲瘦,哪怕是去当太子的护卫都说的过去了。
楚服被人看得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阿娇忽地猛咳一声,把视线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后,笑着对刘嫖说道:“一个丫头而已,阿娘关心她做什么。”
被冷落了半晌的太子看着这母女其乐融融地场景,笑道:“姑母和妹妹日日都能团聚,可苦了远在侯国的姑父和两位弟弟,独守空房,难免孤寂。”
七王之乱刚过,皇上恐怕不愿意京城里有任何一个“王爷”。
他说这话完全不留情面,像是要把馆陶公主一家全都赶回江南一样,简直是把自己当成了京城的主子,下起逐客令来了。
好大的脸。
阿娇从刘嫖怀里钻出来,拎着一壶暖酒走到了太子刘荣面前斟了一杯,笑意盈盈地端起来:“太子哥哥这话说的可真是醋溜溜的,原是想见我大哥了。不如过几日朝中清闲了,阿娇陪着哥哥。”
说完,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了刘荣。
他没有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