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惜自我贬低。
“师兄,我现在是个废物。”
贺芃山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你这么说自己,经过阿姨和我的同意了吗?你不是废物,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社会地位,可以挣钱,可以保护你的母亲,你比你想象中的自己更加有用。”
清朗的男声明明没有太大的语调起伏,但每个字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锤子砸在了谈争的心上。
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却在即将戳破皮肤表层的时候停下来。
谈争松开了手。师兄说她是一个勇敢的人,她不会轻易伤害自己。
“师兄,我该怎么做,帮帮我。”
“省残联的宿舍是双人间,带独立卫浴和紧急呼叫铃,力量房新装了防撞条,领跑员都是考过急救证的,省残联可以包你和阿姨的食宿,如果比赛成绩好就可以成为专业运动员,有了编制,你就有自己的工资了,代表队伍外出比赛可能还会有额外的奖金,省残联还有专门的心理医生……”
谈争的脑袋里不太听得见别的,只注意到了“包食宿”这几个字。
“我和妈妈可以一起免费住进去吗?”
贺芃山的语气很肯定:“其他运动员按规定是不让家属陪同的,严重视障可以,你和阿姨完全不用为住处担心。”
“好,”谈争咬牙,“我去!”
执行力算是谈争母女的优点之一。
谈舒婷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拾好了所有行李,又请了一个店员照看小卖部,在次日早上和谈争一起坐上了前往省残疾人训练体育训练中心。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谈争就这么离开了自己蜗居多年的安全窝
而齐赫早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两人了。
临海省不算是一个田径强省,他从青垵县到和洲市在基层扎根了二十多年,就见到两个他认为可以走到国际上的苗子,一个是邱心筝,一个是贺芃山。
他把贺芃山县体校送到了省队,小贺这个孩子足够争气,自己硬生生跑出了成绩,在选拔赛里拔得头筹直接杀进国家队,集训一年后出来直接拿下了华锦赛的四百米冠军。
而邱心筝却一直是梗在齐赫心中的一根刺。
那是他见过的最具有身体天赋的孩子。l
贺芃山的强在他的反应能力,他永远都是发令枪打响后第一个冲出起跑线的人,但邱心筝不一样,她的身材太适合走短跑这条路了。
她小时候的天赋其实还并没有那么突出,但四五年级是女孩子发育的高峰期,邱心筝在五年级的时候一下子就蹦了出来,成绩一涨再涨,几乎让齐赫目瞪口呆。
五年级的邱心筝已经很高了,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邱毅天的“良好”基因,足足涨到一米六二,小腿和跟腱很长,腿长占身高比例也很高,身材条件甚至比大多数的现役知名运动员都要优越,加上她训练极为刻苦,按照当时的情况继续训练下去,齐赫敢肯定,她绝对可以跑出临海省。
她在县运会一跑成名之后,省队市队的教练都跟他打听过邱心筝的消息,他还乐呵呵地跟老友吹嘘自己足足发现了两个好苗子。
他和谈舒婷商量好了,周六带着邱心筝去市体校试训,但周五晚上,他打算跟谈舒婷聊聊明天行程安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谈舒婷删除了好友。
他不停地给谈舒婷打电话,却一个都打不通。
第二周的周一,他气愤地冲进谈争的学校想去找邱心筝问个清楚,这是他除了电话以外唯一可以联系到女孩的方式。
齐赫带着一腔怒气在放学的时候堵在了邱心筝班级的前门,就看到女孩右脚上打着石膏,拄着拐杖有些滑稽地单脚跳着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他酝酿了几个晚上的质问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齐赫没有冲上去问她,而是默默离开了。他以为邱心筝在伤好之后一定会回来找他道歉,但他等啊等,等到新的一批孩子都上来了,邱心筝却再也没来过县体校。
后来,他听说体校的其他孩子说邱心筝转学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谈争的消息了。
直到半个月前,贺芃山找他。
他和小贺这几年一直都有联系,小贺对他极为信任,除了要代表县、市的比赛以外,贺芃山逢年过节也喜欢拎上点东西来他家拜年,有职业或者技术上的问题也都喜欢找他聊聊。
他以为这次的贺芃山会找到他还是说有和训练相关的问题。
但贺芃山却神秘兮兮地透给他一个名字,和两个消息。
名字叫“谈争”,消息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谈争就是以前的邱心筝,坏消息是,从前明媚可爱的女孩,双眼失去了光明。
齐赫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在脚趾骨裂之后离开田径场,生活刚刚步入正轨又突然遭受失明的打击。
齐赫想起从前那个嘴甜讨喜的小姑娘,心里憋闷地难受。
但,或许老天注定了邱心筝和他有师徒的缘分。他刚刚兼任省残联的短跑负责人就得到了邱心筝失明的消息。
他觉得这是他的机会。
他刚刚到省残联,断定之前的那些运动员都出不了成绩,他需要一个好苗子。
他思索片刻,在手机上敲下了两行字,确认对方是贺芃山之后点击发送。
【齐教练:小贺,帮我。我不想浪费她的天赋,我会尽我所能给她提供最好的保障。】
【齐教练:无论如何,帮我把这个孩子哄来省残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