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跑是一项大部分依靠身体天赋,少部分依靠训练技巧的运动,和乒羽网这种依赖技巧更多的运动项目不一样。
这些运动员身体上的损伤可以用技巧弥补,但短跑不行,如果贺芃山的身体真的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他可能就再也进不了主力层了。
“我不想打。”
贺芃山的态度很明确。
现在才十八岁,职业生涯很长,他不想以自己身体的代价去换取短暂的成功。
杀鸡取卵,饮鸩止渴,目光短浅终究会自食其果。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小心观察着杨连的脸色,而杨连叹了口气,在他的身边坐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小贺,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贺芃山心里一紧,拽起了自己的双拳:“我不想冒这个险。”
“我人微言轻,在管理层说不上话,没有办法帮你太多,我知道你不想,但这种事由不得我们决定,”杨连双眼状似温和,语气却很是生硬,“总教练的意思是,让你把封闭打了。”
“为什么?”贺芃山不敢置信。
在他的印象里,总教练一直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怎么都做不出涸泽而渔的事。虽然大多数时候面上都带着礼貌的微笑,但他却十足是一个笑面虎,和谁都不交心,却看似对每一个队员都分有关注,和蔼可亲。
“今年的亚锦赛在日国,我们教练组出成绩的压力有多大你是知道的,而且我们华国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在径赛上拿下一个冠军了……这次报上去的选手,只有你夺冠的机会最大。”
所有的华国人都对“日国”这两个字敏感,上面和群众给华国队教练组的压力可想而知,而其他几个径赛选手的成绩贺芃山也有所了解。
他是整个队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代表队的其他人都至少参加过一届的亚锦赛,都是洲际赛场上的老将了,教练都清楚这些运动员的夺冠几率到底有多大。
但贺芃山还是不想妥协。
“万一……”
杨连一口打断了贺芃山的话:“小贺,你的机会不多,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在哪里呢?我们师徒一起赌一次,好不好?”
贺芃山第一次对面前的教练感到恐惧。
自己平日里护着的“爱徒”,倾尽全力栽培的幼苗,他的运动生涯居然是教练组可以赌一赌的筹码。
“我不要,我不打!”
“贺芃山!!!——”
杨连厉喝,站了起来,双目冷漠而居高临下地盯着贺芃山,就像是在看一件已经不那么称手的道具。
“你要知道,你是华国代表队的一员,国家荣誉高于一切,民族责任高于一切,国家养你这么久,不是让你去亚锦赛玩一玩的!”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你这针封闭不打下去,以后就再也别想参加比赛了。”
贺芃山双臂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要让教练组觉得,你不听话了。”
面前的教练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从前待他温和亲厚的人揭下了面具,露出来的是一张可恨可怖的面孔。
他缓缓后退着,忽然想要逃离这里,但名为理智的那根线还一直绷着。贺芃山转头看向身边的医生,医生冷漠地注视着他,轻轻擦拭着那些冰冷的医疗器具。
他有些迷茫了。
到底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还是教练组自以为是的道德绑架,他看不懂。贺芃山想找个人说说话,却只看到教练冷酷的背影。
他能相信谁,国家队里群狼环伺利益勾结,他看上去对于教练组而言重要无比,但成绩和能力从来都不是能决定一个运动员生死的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竞技体育变成了计划体育,只要教练组肯往你身上砸资源,肯用尽全力培养你,比赛的机会那么多,再扶不上墙也能捞出几个冠军来。
这次亚锦赛何尝不是他在教练心中地位提升的一个大好机会。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凡他的腘绳肌出现不可逆的伤害,他身如浮萍,背无靠山,马上就会被教练组无情抛弃。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是成功飞升还是坠入低谷,这针封闭一打下去,亚锦赛就是一次没有回头路的豪赌。
杨连惯会软硬兼施,看到贺芃山眼中的动摇后,像是摸一只玩偶般摸了摸贺芃山的头顶,最后扔下了贺芃山无法拒绝的条件。
“听话,打完封闭好好跑,拿下亚锦赛冠军之后,明年奥运会的名额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