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芃山的语气一下就失落了起来。
谈争明白师兄的担忧。贺芃山已经打过了封闭,现在的状态越好就说明封闭的镇痛效果越好,无意间拉伤加重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疼痛是受伤程度最好的反馈,如果没有打封闭,贺芃山虽然成绩可能不如现在好,但他至少可以把握住自己右腿腘绳肌的状态,但失去痛感后贺芃山就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完全被切断了后路。
封闭就是麻醉剂,痛感不存在不代表伤口不存在,贺芃山和谈争都明白这个道理。
贺芃山好不容易偷跑出来打这么一通电话,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抱怨上。给自己几秒钟时间收拾了一下情绪,他轻笑着问谈争:“你今天看我比赛了吗?”
但他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争争对于这些话很敏感,自己每次说话之前都不过脑,总是惹她不开心。贺芃山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谈争在听到“看”这个词的时候呼吸控制不住停了停,但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好的情绪,紧接着贺芃山的话笑着回答。
“看了,和妈妈一起看的,听到解说说你小组第一,他夸你是华国短跑之光。”
贺芃山想要说些什么,但马上就闭了嘴。
谈争叹了口气,无奈道:“师兄,你别总想那么多,两个人之间相处总是顾虑那么多,关系是没有办法长久的。”
贺芃山怔了怔:“争争……”
“我已经习惯自己是一个盲人了,你说话也不用顾忌那么多,这样多累啊。”
但电话另一边的贺芃山却固执地反驳:“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既然喜欢你,就要关注你的情绪。”
谈争心中一暖:“我只是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开心一点,放松一点,你不希望我难过,我也是一样,更何况,我真的已经习惯了,不会觉得难受。”
突然,耳边传来极为轻微的嘎吱声,眼前也掠过一片黑色的衣角。
酒店里有人突然走了出来。
贺芃山慌张地迅速下蹲,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藏在了电话亭的红色油漆墙后,随后小心地透过墙角一片干净的玻璃往外看。
“怎么了?”
谈争见贺芃山许久没有说话,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问道。
贺芃山抓着手中电话线被扯得老长的听筒,一边观察着在门口张望着的杨连,一边拢着自己的耳机对着听筒轻声说道:“我的主管教练出来了。”
他说完这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但电话另一边的呼吸声却清晰地传到他耳中,就像是呢喃的情话,惹得他难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酒店门口的杨连身上。
杨连在门口观望了片刻,抽了支烟后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看上去有些焦急,随后就转身回了酒店。
“我得回去了,我怕等会儿要开会。”
贺芃山的语气里带着些难言的遗憾和委屈,谈争只觉得此时的师兄更像是一只大狗狗,抢着往她身边拱,要她温柔的抚慰。
有点可爱。
“去吧,明天别给我打电话了,比赛重要,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谈争的话停在了这里,心思却无限蔓延着。
也不知道日国会不会很冷,饭菜合不合胃口,教练组有没有苛待他?但这些谈争都没有问出口。
“嗯,”贺芃山的声音中是满满的不舍,“等我回来,比赛结束后我有几天的假,我会临海省找你。”
“好,我等你。”谈争语带笑意。
门口的杨连已经离开了,贺芃山确认酒店大堂一个熟人也没有之后悄悄走安全通道回到了房间。
他打算推开门的时候,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推开,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黑色的衣角和主管教练的那张大脸。
“你去哪里了?!”杨连的语气明显不善,贺芃山此刻低着头看不见教练此刻皱着的眉头,却也能通过语气感受出他明显的愤怒。
贺芃山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去找酒店前台又要了一张房卡。”
“房卡呢?”
杨连显然不信。
但贺芃山马上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蓝色的房卡,面上格外无辜地在教练的面前晃了晃,用那种“你居然不相信我”的受伤眼神看着教练。
“我比赛时间比较晚,每次回来师兄都在休息,我不想天天打扰师兄睡觉起来给我开门。”
杨连狠狠拧了拧眉,虽然事实摆在面前,但还是没有被贺芃山说服:“没事不要到处乱跑,你们身上没手机,别让教练组找不到你们,等会儿记得过来开会。”
贺芃山乖乖点头,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他机智,上来前路过前台就十分有先见之明地要了张房卡。
“教练再见。”
贺芃山朝自己的主管教练挥了挥手,赶人的意思不要太明显,杨连只好离开房间,走前还警告地盯了贺芃山一眼。
计划成功。
贺芃山在心里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