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一层纱帘隔着,张珩的腰又弯的极低,寿阳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她十五岁之前生活在皇宫,以她活泼的性格及先帝对她的宠爱,整个皇城小小的寿阳早就走了个遍。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张太医...好像专治骨科吧。
寿阳抬头看向密切关注这边的元熹,后者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元熹想说些什么,但见着张珩的一脸谄媚,责怪的话又收了回去。
实现扫过门口处刚挤进来的另外几位太医。
元熹:......
太医王牧源在此时看准时间站了出来,“陛下,臣专攻寒症,想为长公主把脉一试。”
元熹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打量着眼前的人,王牧源此人在太医院中实在是没什么名气。
被帝王直直的凝视着王牧源也不慌,静静地站着,在一众跪地的大臣中格格不入,早退在一侧的张珩都为他捏了把汗。
在不知哪个角落里翻出了有关此人的一些印象,元熹这才点了点头,同意他上前为长公主诊脉。
离长公主床榻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王牧源走稳稳的,右侧的手臂还痛着。
屏气凝神了一会,王牧源起身向屋内的两位主子行礼。
“回陛下,回长公主,寒症已无大碍,只需在府中静养几日就好。”
让闲杂人等退了下去,元熹重新坐回塌边。
寿阳现在的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脸庞和唇色发白,眉眼间尽是虚弱。
元熹垂眸端详了许久,如今的寿阳没有了半分长公主的威仪和气势,瘦弱的让人情不自禁的升起保护欲。
寿阳刚用了一碗粥,感觉浑身的力气恢复了些。她见元熹不说话,怕他多想伸手抚上他的肩。
“不用担心,太医刚刚不是诊断过了,我的身体已经转好了。”
元熹还是不说话,只是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朕只下令让那徐氏禁足,阿姐可会怪我?”
抬起的手一顿,慢慢垂下。
皇帝会知道此事一点都不意外,寿阳仍是笑着,扯着苍白的嘴角。
“怎会?”
“阿姐知道你定是做了最好的决定。”
将满府的太医放回家后,长公主府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夜更深了,睡得太久寿阳此时一点困意都没有。
宋老太师在朝中颇有威望,就连皇祖父也曾受过他的教导,朝中众多大臣隐隐以宋老太师为尊。
这也是当年寿阳义无反顾坚持要嫁进宋府的原因,哪怕她的未来夫君宋璟是个病秧子...
冗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气说变就变,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变大,倾斜而下。
小太监撑着伞小跑着几步才能跟上主子的步伐,雨滴打湿了他的衣裳,他非但不能躲还要将手中的伞再伸的高些,再探的远些,心里泛着苦。
今夜也不知怎的,皇帝竟不愿乘坐步辇,愣是要从宫门口处走了回来,太监们只能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大明殿仍灯火通明,孝明帝深夜办公已是常态。
褪去外层沾染了水汽的外裳,元熹轻揉着眉心缓步进了内室。
忽的,脚步一顿。
元熹扶在额间的手缓缓放下,转身关上了内室的门,面上神色如旧。
颀长的身影隐在了门后,元熹冷着脸转过身。
“再让朕知道你不经允许进来,我就削了你的爵位。”
原本笑吟吟的人闻言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也不见了。
他俯身行礼,“是臣的错,愿陛下恕罪。”
在皇宫中,单单大明殿一个被用来临时休息的寝殿同样修的奢华大气,更不用说在确定孝明帝意在此地办公后,工部还特地将此处修的更加精致了些。
元熹迈着步子走到了桌旁,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
润了润嗓子,他才悠悠的开口,语调轻飘意味十足。
“多大事情还要劳烦你大半夜的入宫一趟?”
一袭黑衣的男子单膝跪在了地上,“启禀陛下,微臣查到了关于北疆的一些事。”
那两个字被刻意放慢了些,黑衣男抬着头,眼眸中流转着莫名的情绪。
“啪。”
是茶盏被放回白玉石桌面的声音。
元熹:“你细细说来。”
一个时辰后,黑衣隐于黑夜,飞快离去,让人看不清踪影。
马车候在了皇宫东南方向一处角门外。
上了马车,又驶出去了几百米远的距离,男人才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
一双细狭的眼中满是狠厉之色,嘴角还是笑着的。
“不愧为长公主,还真是福大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