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冰冷的钢针,穿透了公寓里浓重的血腥气和死寂。
红蓝光芒在染血的墙壁和散落的杂物上疯狂闪烁,勾勒出地狱般的景象。
黑泽阵靠着墙壁,意识在失血的眩晕中沉浮,脸色白得像纸,左臂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泡,染红了身下一小片狼藉的地板。
工藤新一强忍着右臂的剧痛和胸口的闷痛,挣扎着爬到黑泽阵身边,用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按住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试图减缓血流,声音嘶哑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脚步声急促地冲上楼梯,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破碎的门口,手电筒刺眼的光柱瞬间锁定了他们。
“不许动!警/察!” 严厉的喝令声响起。
工藤新一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黑泽阵的身份、那三个凶徒、还有这满地的狼藉……任何一个细节处理不好,都可能将他们拖入更深的泥潭。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侦探的本能在巨大的危机下高速运转。
他抬起头,脸上瞬间切换成惊魂未定、带着巨大恐惧的受害者表情,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哭腔:“警……警/察先生!救命!有……有强盗闯进来抢劫!还打伤了我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身体微微挡住意识模糊的黑泽阵,同时用眼神示意黑泽阵——如果他还清醒的话——不要说话。
他语速飞快,逻辑却异常清晰:“我们……我们刚放学回来,就……就听到砸门声!他们冲进来就要钱!我们没钱……他们就开始砸东西,还……还打人!
我同学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打伤了!呜呜……”
工藤新一恰到好处地哽咽起来,指着地上散落的几张万元钞票(那是黑泽阵塞给他的那个信封里掉出来的),“他们……他们抢走了我们所有的钱!还……还想把我们绑走!幸好……幸好警/察你们来了!呜呜呜……”
他的描述半真半假,将一场寻仇的暴力冲突,硬生生扭转为入室抢劫。
工藤新一刻意忽略了黑泽阵的伤是反击凶徒造成的,也忽略了那三个打手是被他们反击打倒的,将所有的暴力都归结于“强盗”的凶残。
他紧紧抓住“抢劫”这个核心,反复强调,用恐惧和无助作为掩护。
带队的警官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人,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破碎的门锁,散落的杂物,地上残留的血迹(既有黑泽阵的,也有那三个打手的),还有工藤新一描述中被“抢走”的钞票残迹。
他又看向两个少年:一个浑身是血,意识不清,伤势严重;另一个脸色惨白,嘴角带血,手臂明显受伤,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后怕。
工藤新一年纪不大,但描述清晰,逻辑自洽,情绪到位,符合一个遭遇突发暴力事件的受害者反应。
警官的眉头紧锁,目光在黑泽阵手臂的伤口,那明显是利器或钝器造成的撕裂伤。
然后他又在工藤新一红肿淤青的右臂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公寓里简陋到几乎没有值钱物品的环境。
抢劫?
这地方有什么值得抢的?
两个学生能有多少钱?
动机有些牵强。
但现场痕迹和两人的伤势又确实指向暴力冲突。而且,那三个打手明显是道上混的,跑得无影无踪,死无对证。
“先叫救护车!” 警官沉声下令,然后开始例行询问工藤新一关于“强盗”的体貌特征。
工藤新一强忍着眩晕和疼痛,将刀疤脸三人的特征描述得七七八八,但刻意模糊了细节,只说对方蒙着脸,穿着黑色衣服,口音听不出具体。
警察们忙碌地拍照、取证、询问邻居。
但事发突然,邻居大多紧闭房门,听到的只有打砸声和警笛,根本提供不了多少线索。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护人员迅速给黑泽阵止血、固定手臂,抬上担架。工藤新一也被要求一同前往医院检查。
临上担架前,工藤新一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如同飓风过境般的公寓。散落的钞票,破碎的相框,翻倒的矮柜,还有墙壁上那几处刺目的、尚未干涸的血迹……
一切都昭示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惨烈的风暴。
工藤新一的目光与担架上意识模糊、却似乎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向他的黑泽阵短暂交汇。
那双冰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狂怒和焦急,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微光。
警笛声再次响起,载着两人呼啸而去,留下警察继续处理现场。
一场足以将他们拖入深渊的危机,在工藤新一急智的谎言和恰到好处的表演下,暂时被定性为“入室抢劫未遂”,险之又险地滑了过去。
……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
黑泽阵的左臂伤口进行了清创缝合,好在没伤到主要神经和骨头,但失血过多,加上之前的旧伤未愈,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工藤新一的右臂是严重的软组织挫伤和骨裂,被打了石膏固定。
两人被安排在同一间双人病房。
接下来的几天,病房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警察来过两次做补充笔录。工藤新一将之前的说辞咬死,没有丝毫破绽。
黑泽阵在清醒后,面对警察的询问,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声音沙哑地附和着工藤新一“被抢劫”的说法,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警/察虽然觉得案件动机有些牵强,但苦于没有更多线索和目击证人,也只能暂时按照抢劫案处理。
警/察走后,病房里的沉默就更加厚重了。工藤新一靠着床头,右臂被石膏固定着,目光偶尔会落在旁边病床的黑泽阵身上。
少年侧躺着,背对着他,银灰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搭在枕头上,露出的后颈线条绷得很紧。
他很少说话,进食也全靠护士或工藤新一艰难地用左手帮忙。他像一尊冰封的雕塑,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包括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也没有主动开口。那场风暴带来的冲击太大。
黑泽阵的伤,那三个凶徒的狠戾,以及黑泽阵在危急关头让他“快走”时眼中那份近乎绝望的恐惧……
这一切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他心头。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那些人是谁?为什么会追债?你为什么会欠他们钱?你之前那些伤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那个“蝰蛇”到底是什么?
但他问不出口。黑泽阵用沉默筑起了一道更高、更厚的墙。那道沉默的墙,比之前任何一次冷战都更冰冷,更难以逾越。
它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离我远点。我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黑暗。靠近,只会被再次撕碎。
几天后,两人出院,回到了那间被简单收拾过、却依旧残留着暴力痕迹的公寓。
门被修好了,但门框上被撞裂的痕迹和墙壁上残留的、无法完全清除的血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