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偶尔,只是偶尔,他也需要那么一点慰藉。
湿润泥土的气息压过了烟草的苦涩,也压过了身上在酒吧沾染上的那股酒精味道。
雨帘中,短发的女警正全身吊在一扇卷帘门上晃悠,高举的双手扣住卷帘门顶端,一只脚踩着台阶,一只脚扑腾了半晌,终于勾住门槛,在店主想要帮忙却不知道怎么下手的焦急视线中,狠狠往下一使劲儿,只听“吱啦”一声,卡住的卷帘门被她一把子拽了下来。
店主老夫妇跟她道谢,拿来了干净的毛巾,想要给她擦擦头发,她看了眼手表,摆摆手,似乎说了什么,一溜烟儿地跑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警用机动车旁,用手划拉划拉座位上的水,就坐了上去,拧开油门。
店主老夫妇只好拿着没送出去的毛巾,目送她骑着机车离开。
裤子确实比裙子方便得多。
诸伏景光把烟从嘴里拿下,想。
曾经负责他的原警部会在工作之余跟他闲聊,聊一点与工作毫不相关的闲事。比如食堂的饭菜涨价了,比如搜查一课有人因为数次飙车追犯人,被交通科的人上门教训了一顿,比如新来的警察很会炸鱼,做便衣时被一群排队买炸鱼的人围得脱不了身。
有时也会提一下你。
“升了个巡查长,还挺快的。”
“唉我以前也是年轻,没想那么多,说不用管就真信了不管,还好人没走歪。”
“挂这个监护人名头,挺愧疚的,都没帮上什么忙,一眨眼就警校毕业成同事了。”
“脾气倔得很,天天对着书看,以前老担心她会不会被排挤,现在倒和爆处组那俩玩的不错。”
那个时候,他就跟着嗯嗯啊啊,附和附和,短暂地假装自己是某个下班后正听同事发牢骚的普通警察。
其实……两年前起,他就再也没有听过关于你的消息了。
被卷入黑衣组织后,上面经过讨论,原警部被调走,他换了个新长官和新联络人。
原警部极力反对,因为他们已经把意外收尾得差不多了,在这个关头交接资料,还换了个新的联络人磨合,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但上面希望原警部继续负责港口帮派事务,最终还是安排了个曾经辅佐过另一名卧底前辈的联络人。
说实话,磨合花了不少时间,那位曾经在黑衣组织卧底过的前辈应该是牺牲了,让这个联络人总是充满忧虑,疑神疑鬼,数次情报交接都因错过时机而中断。
好在那段时间,他和波本以及莱伊正处于合作期,零借着任务掩护,帮了很大的忙。
上个月那件普拉米亚案件,算是他这两年里第一次见到你。
前一天,你们还在合力追捕普拉米亚,零说一定要查查另外三个家伙在做什么。后一天,就看见紧急播报的新闻,有个女警官上了疑似有炸弹的摩天轮,情况不妙,新闻角落里能看见松田阵平焦急跑过的身影。
基安蒂拍着手念倒计时的声音额外刺耳,他恨不得拔枪对准这个组织成员的脑袋,下一秒,原本躺在旁边闭目养神的莱伊掏枪做了这个事,让基安蒂闭嘴。
波本罕见的没有对他冷嘲热讽。
记者饱含喜悦和激动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藏在兜里紧握的拳头。
没看到爆炸和死亡,基安蒂失望地喝掉酒,转身去了训练室发泄。
那天晚上他也难得抽了根烟,和波本在安全屋静静坐着,谁都没说话。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景,身后的女孩子在看你哦。」高中时期的降谷零耸了耸他。
「是在看零,我们站得这么近。」他不以为意,因为发色和肤色,从小降谷零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才不是,她就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然后就盯着你了,」降谷零微微往后看了一眼,兴致盎然,「一见钟情吗?」
「零,她可能只是恰巧往这边看而已。」
「真的看了好久,那我们打个赌,赌她能看多久,怎么样?」
……
「她还在看你哦?」
「我知道了……中午请你吃炒面面包。不过,女孩子看看同校的男生,也很正常吧。」
「哎!景,你都收到过这么多情书,还不敢确定吗?赌不赌她什么时候会来告白?我赌毕业,这次要学校门口的那家藤屋拉面!超豪华套餐!」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啦……」
根本不是一回事。
水线细细绵绵,风将它们吹散,兜帽男人收起杂乱的思绪,随手把烟头在砖墙上摁灭,扔进垃圾桶,缓步迈入雨幕之中,琴盒沉甸甸地压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