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昭忽然轻笑出声,原来心动早就有迹可循。
她轻轻搭上那枚犹带着体温的玉簪,“我愿意。”尾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
温淮倏然抬头,日光忽然盛极。他看见少女耳尖红得像要滴血,眼底却漾着别样的光。
虞昭昭把那枚随着她们从江州一路到临安,又从临安回了隆兴的玉佩往他怀里一推。
温淮一怔,他还记得当初瞧见她买玉佩时莫名的期待,随着时间流逝,又变成淡淡的自嘲,兜兜转转这玉佩终究到了他的手中,喉间蓦地涌上涩然,“我替你戴上。”他将玉簪斜斜插进她乌黑发髻。
虞昭昭垂在膝头的右手忽然被温热的掌心覆住,温淮的指节带着薄茧,缓慢而坚定地扣进她的指缝。
两人紧扣的指缝间漏下几缕金光,鹅黄裙裾与雪色袍角垂在床沿,在地上投出纠缠的影。
“你以后不许再骗我!”
温淮睫毛扇了扇,“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本来觉得不重要,但却和现下时局有关联……”
虞昭昭疑惑地看向他。
“我娘是温冉,你恐怕猜到了吧?”
虞昭昭点点头。
“她……就是那个和先帝成婚的江湖女子,”说到此处,他黯然而轻嘲地一笑。“赤水盟一直追杀于我,恐怕是知道了我的身世,想要取而代之。”
虞昭昭瞳孔放大,“那你……你岂不是……”说着她又皱起眉头,“所以赤水盟根本师出无名!纯粹是有谋朝篡位的野心罢了!”
温淮眼眸漆黑,“虽说皇子的身份是假的,却不一定没有皇室的人牵扯其中。”
“可是除了你,先帝只有当今圣上一子……大夏不过二十多年的国祚,哪来的宗室觊觎皇位?”
“当今世上活着的,可不止一个皇族。”他语气意味深长。
虞昭昭眸光一颤,“你是说……前朝皇室还有遗孤?”
温淮颔首,“很可能,当年的大齐皇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先帝仁慈,许是放了他一条生路,如今应当四十左右了吧。”
虞昭昭心里有些微妙,温淮竟然对先帝评价颇高……那为何他们母子……
温淮见她神色纠结,哑然失笑,“阮心燕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是不是让你觉得我和我娘是被先帝抛弃了?”
虞昭昭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眨了眨那双无辜的杏眼。
“当年先帝初登大宝,虽有一路陪伴的武将,手下却无治世文臣,先帝三顾茅庐,当今首辅才答应出山,他本就是世家风向,一旦入仕,那些观望的世家才算认可了这新朝廷。”他的语气颇为讥讽,“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先帝必须立他的女儿为后。”
虞昭昭心里五味成杂,没想到一切不过是权利交易的产物。
“那时我娘早已和先帝拜过天地,她知道了这事,为天下太平,甘居侧室。”温淮眼中泛起一抹轻嘲,“后来皇后和我娘双双怀孕,世家怕我娘生下长子,逼迫她离开皇宫,先帝便只剩下了那一个嫡长子。”
虞昭昭紧了紧交握的手,温淮瞧见她心疼的神色,眼神温软下来,“都过去了,当今圣上被教的很好,勤政爱民,雄才大略,亦不曾被世家控制。”他露出个淡淡的笑,“如果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万民,也没什么。”遇到了你之后,我开始觉得前十几年的一切遭遇也没什么。
阮心燕急冲冲进入房内时,一眼就看到了两人十指交扣的双手,她脚步一顿,强打起精神,“我抓药回来了,这就去煎药!”转身刚要出去,正撞上脚步匆匆的沈亦秋。
“哎!你急什么呢!”她柳眉倒竖,怒视一脸慌张的沈亦秋。
“不好了!好多人聚集着朝府衙去了,嘴里还喊着什么杀贪官,济贫民!”
“什么?”虞昭昭忙跑到窗口,只见人群激愤,手持刀械,正朝着府衙方向而去!
掌柜的正亲自端了饭菜进屋,虞昭昭拉住他着急道,“之前不都证明周大人是冤枉的了吗?怎么忽然成了眼前这局面!”
说到这话,掌柜的把饭菜往桌上重重一放,“我们都被骗了呀!”他痛心疾首,“你们在时一切都好好的,可你们一走,官府立刻翻了脸,封锁了粮仓,根本不许百姓靠近一步!之前都是狗官在演戏罢了!”
“怎么可能!”虞昭昭难以置信,她按在腰间长剑上的手微微一颤,忽然想到什么,“你们可曾亲眼看到周大人封锁粮仓?”
“这倒是没有……但是我亲眼看到是衙役去封的仓!”
“你可认得那些衙役?都是老乡,总该有些眼熟吧?”
掌柜的皱起眉头,“你这么一说,那些人确实都眼生的很……”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我们……我们又被骗了?”
见对面女子点点头,他沉痛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啊!”
“因为隆兴府是造反必争之地。”看着追悔莫及的掌柜,虞昭昭唇线拉直,心里有一股气找不到出路。她觉得隆兴府的百姓可怜,又实在替周大人委屈。
掌柜的呆呆看着她,“造……造反?”他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不好了!昨日他们攻陷了府衙,如今……如今周大人可能已经……”
四人心头一震,府衙昨日就被攻陷了吗!隆兴府内毫无杀伐痕迹,赤水盟到底是如何兵不刃血地攻占了府衙!
阮心燕见虞昭昭眉间焦灼之意,无奈道,“现在着急也没用。熬了一天一夜,温淮也要喝药,不如养足精神,夜探府衙。”
话虽如此,虞昭昭这饭吃的食不知味,勉强眯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天黑。
四人悄无声息地跃进院内,猫在房子阴影处,数着院内新增的十二队巡逻——每队四人,还配了连弩和刀具。
温淮压低声音,“这些人不像衙役,恐怕都是赤水盟的人。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