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看看。”
沈枝意撩起衣袍起身,她早已经换了一身衣衫,重新梳妆打扮,除了额头上那道血痕还没散去,丝毫看不出方才在皇城大道上打架时的模样。
沈枝意走到门口,云锦上前替她开门,朱红色的大门一打开,她便看见秦雪卿那张熟悉的面容立在台阶下,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秦慕阳。
“忠义侯府秦雪卿见过五公主。”
优雅温婉的女子在面前微微福身,她低垂着脑袋,双手搭于身前,未着明艳的颜色,但整个人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没听见身后紧随的动静,秦雪卿反手朝身后之人拍了一巴掌。
“说话!”
秦雪卿身后,秦慕阳勾着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朝沈枝意点头:“见过五公主。”
沈枝意立在台阶上,俯视着二人,两人虽孤身前来,未曾带丫鬟和小厮,但手里却不空,秦慕阳两手都提溜着包装精致的木盒子。看着不重,却能将他的双肩压垮。
明知二人来的目的,沈枝意还是问了一句:“秦姑娘匆匆而来,有何要紧事?”
秦雪卿上前一步,扬声道:“慕阳今日冲撞了公主,言行无状,他不懂事,是我这个长姐没教好,所以今日我特带慕阳来向公主道歉,请公主宽恕。”
父亲离家前,将尚年幼的秦慕阳和整个侯府都交在她手里,就是相信她能看顾好府门,照顾好幼弟。
如今秦慕阳犯错,牵连整个侯府,那就是她秦雪卿没管教好,她理当前来告罪。
见秦雪卿低敛眉眼,往日总是微微扬起的头颅在沈枝意面前低下,秦慕阳心里登时有些不自在,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堵得慌。
他有些气恼地拽了拽秦雪卿的胳膊:“长姐。”
“道歉。”
“……”秦慕阳梗着脖子不作声。
秦雪卿偏头,余光瞪了他一眼:“父亲不在家,长姐管不了你了是吧?”
见秦雪卿抬手就要教训他,秦慕阳缩了缩脖子。
他一向不敢跟长姐拗,因为他清楚,长姐虽疼他,但原则和规矩在第一位,他若犯错,长姐也是真的会教训他的。
于是秦慕阳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朝沈枝意拱手:“今日冲撞公主,是慕阳的错,还请五公主见谅。”
沈枝意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听到秦慕阳同她道歉,她笑着摆摆手:“无妨,今日之事本公主也有过错,总归是出过气了,这事便罢了。”
闻言,秦雪卿诧异地抬眼,她没想到五公主竟如此好说话?
秦慕阳虽与沈枝意自小相熟,但秦雪卿却与她没有过多接触。来之前,听秦贵妃的意思,这位五公主是受了伤,怎么也不肯轻易原谅秦慕阳的,所以秦贵妃特意让她带了厚礼来,嘱咐她要在公主府门前当众道歉。
本以为要再纠缠片刻,她都做好了要卑躬屈膝的准备了,不曾想沈枝意这么快就原谅了他们。
但秦雪卿不知,沈枝意会轻易原谅秦慕阳,却是因为她。
前世她们虽没有过多交集,但沈枝意对她的印象却很好,知道她自小掌家,是个聪明冷静有头脑的大家闺秀。每每秦慕阳犯错,都是她亲自出面摆平,维护住忠义侯府的门楣,因此深得秦贵妃的喜爱。
倘若沈枝意没记错的话,前世秦贵妃是有意让秦雪卿成为三皇子妃的,可她却不愿意。
她说自己无意攀附权贵,做不得后宫主位,但在沈枝意被陷害囚禁的时候,她却愿意向秦贵妃求情。
最后秦贵妃虽然并未放过沈枝意,但这个情分沈枝意是记下了。
反正她也当街教训过秦慕阳了,打得他鼻青脸肿,相比较起来,沈枝意额头上的那一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沈枝意邀请秦雪卿进府聊,让秦慕阳在外等着,她们没聊完就不许他离开,秦雪卿听着,心里也大约明白沈枝意的意思。
她面上虽原谅了秦慕阳,但心里却还想着要教训他一下。
于是秦雪卿说:“公主见谅,慕阳幼年时母亲便离世了,父亲一直在外驻守,他自小无人教导,又被家中祖母惯坏了,才会是如今这般性子。”
祖母偏宠这独一的孙子,且他自小是跟着沈明睿一道长大的,有秦贵妃疼爱,总觉得有人给他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殊不知,他是一直被人家当挡箭牌在用,哪一日真的犯了大错,开罪于陛下,秦贵妃和沈明睿又岂会再继续保他?
“幼弟莽撞,侯爷又不在府,倒是要辛苦秦姑娘劳累周旋了。”沈枝意道。
秦雪卿笑着摇摇头:“父亲看重,将侯府交于我手,我理当撑起家里,又谈何辛苦?”
她是家中长女,自小得父亲教导,理应撑起家中琐事。况且,她处理府上事务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便不觉得辛苦。
云锦在身侧倒茶,沈枝意伸手,为秦雪卿也递上一杯:“这是今年的新茶,秦姑娘也尝尝。”
“多谢公主。”
沈枝意抿了口茶水,余光瞥着对面的秦雪卿,见她揽袖细品,随后一饮而尽,沈枝意垂眼,也将杯中茶水饮尽。
她顿了顿,故作无意地问:“本公主听闻,秦慕阳是跟着侯爷一道去驻地的,他如今归府,是否侯爷也快回来了呢?”
秦雪卿放下杯盏,说道:“父亲还未归,前些日子传信,说是须得些时日才能处理好驻地的事。不过……应该也要不了多久了。”
“哦?是吗?”沈枝意应声。
若她没记错,前世就是在忠义侯归来不久后,秦贵妃自觉母家有了倚仗,便生了要父皇立沈明睿为太子的心思。
她忌惮沈枝意的宠爱,又因和亲一事记恨皇后,担心沈枝意和沈明熙不能为自己所用,反倒为皇后做了嫁衣,这才想法子将他们一道除去。
大概……沈枝意算了算时间,应该也快了吧。
忠义侯回府之日,便是她的死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