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知道那是别的女人送的,会不会大发雷霆,再将他赶出公主府?
不行,林谢一刻也忍不住,立马又拔腿跑向沈枝意的院子里,他要去打探一下沈枝意的想法。
林谢进门时,沈枝意正坐在镜子前梳妆,听见云锦禀报说驸马来了,她连忙叫人进来。
“驸马今日果真回来得早,厨房的饭菜还没做好呢。”她透过镜子的折射,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林谢。
男人面上略有些紧张,一双眼睛在她的梳妆台上打转,似乎是在找什么,但他又不敢问,只能咬着嘴唇,快速扫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林谢拘谨地攥着手心,掌心泛起一层薄汗:“公主既嘱咐了,那我必定是要应的。”
沈枝意笑了一下,弯弯的眉眼映照在镜子里,她问:“驸马看看,我今日簪那支钗子更好看?”
说起钗子,林谢先是一怔,随即目光落在她面前的匣子上,他始终提着一口气,最终为沈枝意选了一支镶了红宝石的金钗。
“公主国色天香,簪什么样的钗子都好看。”
他说着,还亲自替沈枝意将发钗簪上,他动作很轻,一点点的簪进去,熟练到不像是第一次给姑娘簪钗。
沈枝意的目光透着镜子凝视他,笑得越发灿烂了。
“驸马的眼光真好,这支金钗确实适合我今日的衣裳。”
“公主喜欢就好。”林谢迟疑了一下,见沈枝意始终没提,他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我听说……公主今日在我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支玉簪?”
她特意没提,没想到林谢反倒先坐不住了,沈枝意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一支翠玉的簪子,本公主还想问问驸马,这是从何而来呢。”
闻声,林谢慌忙解释:“公主千万不要误会,这支簪子……这支簪子原是我要送给公主的礼物。”
“哦?这是驸马要送给本公主的?”
“是啊。”林谢说道,“再过两日就是我与公主成婚一个月的日子了,我是想着要为公主准备一份礼物的,但公主也知道,我如今官职低微,俸禄微薄,实在买不起昂贵的首饰,便只能以这支玉簪赠给公主了,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这玉簪并不值什么银子,不过是市面上最普通不过的式样,若非沈枝意早知那是他与卫云瑶的定情之物,便当真会信了他这番话,然后再心疼驸马一番,为他向父皇再求个官职也说不定。
但现在的沈枝意可不会那么好骗了。
她听着林谢的话,随即故作诧异地说:“原来竟是驸马送给我的,我还以为……是本公主误会驸马了。”
“无妨。”见沈枝意信了他的话,林谢又试探道,“那,公主将那支簪子放在何处了?”
沈枝意“哎呀”一声,指尖捂着唇,一副惋惜的样子说:“我原不知那是驸马送我的,所以一不小心就给摔了,现下恐怕已经被当成垃圾丢出公主府了吧。”
林谢这时已经顾不得簪子了,看着沈枝意凝眉可惜的样子,他禁不住松了一口气:“罢了,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公主要是喜欢,我再为公主寻一个来。”
只要沈枝意不迁怒于他,一个簪子而已,碎了就碎了。他只要还是五公主的驸马,往后想要多少都有,何必在乎这一支。
“那就有劳驸马了。”
两人说话间,丫鬟们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沈枝意起身,在桌前坐下,抬手示意林谢:“驸马也坐。”
沈枝意起身时,林谢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身明黄的衣裙,衣料上精心刺绣的青鸾鸟栩栩如生,她静静坐在桌前,看着丫鬟上菜,整整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林谢打量着她,笑问:“公主素来爱穿鲜艳的颜色,怎的今日倒穿上了这件鹅黄的?”
她今日这番打扮着实是惊艳了一把,妆容素淡,却又不失风韵,鹅黄的长裙勾勒出极好的线条,与发上的红宝石金钗相应,显足了尊贵的身份,让驸马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沈枝意没有回答,淡淡的勾了勾唇角,对丫鬟说:“你们先下去吧。”
“是,公主。”
等周围侍奉的人都出去了,沈枝意揽起长袖,替驸马夹了一道菜:“尝尝看,这道御赐的珍宝鸭味道如何?”
林谢接下,浅尝一口:“着实美味。”
见他喜欢,沈枝意又夹了道旁的菜,她贤淑的为驸马夹菜,也扮了回寻常人家的贤惠妻子。
“不知道驸马喜欢吃什么,只能让厨房随便做一些,驸马可不要嫌弃。”
“自然不会。”
林谢拘谨地看着沈枝意的动作,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他哪里想过能让尊贵的五公主亲自为他夹菜。
简直就是要折了他的小命。
林谢哪敢再继续动筷子,他只能端坐在沈枝意面前,小心地打量眼前的人,问:“公主今日怎的忽然想起跟我一起吃饭了?”
沈枝意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给他夹菜,每一道都夹一遍,险些将他面前的盘子堆满。
正夹着菜,沈枝意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一句:“驸马可还记得,我们是在何处认识的吗?”
林谢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自然记得,法云寺外公主被山匪打劫,慌忙逃出来,正巧被我遇上了。”
沈枝意点头:“是啊,所以我感念驸马的携救之恩,对驸马一见钟情了。”
虽然并不是林谢从山匪手中救下她的,但沈枝意那时怕得很,林谢柔情蜜意的安慰她,沈枝意也招架不住,于是回去她就请父皇赐婚,她要嫁给林谢。
可她临死前才知道,那群山匪就是林谢派去的,他本想演一出英雄救美,不想被陆逍抢了先,但幸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沈枝意因怕极了陆逍,这才让林谢有了可乘之机,这一出英雄救美也算是没白筹划。
也是到那时,沈枝意才知道,原来她视作最亲近之人的驸马一直都在算计她,连他们的相遇和成亲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不过是为了攀上她这根高枝,踩着她步步高升罢了。
想到这儿,沈枝意抬手抚了把发上的金簪,对着驸马嫣然一笑。
“你不是问我,今日怎么想起穿这身了吗?那驸马可知道,我这身黄色意味着什么?”
黄色,乃皇室专用,林谢博览群书,又岂会不知,但他看着面前沈枝意弯起的眉眼,忽然就不敢应声了。
林谢僵直了身体,紧握在腿上的一只手沁出了薄汗。
沈枝意又道:“你想不起来,那就让本公主来告诉你,我穿这身就意味着当朝公主和你妻子的身份,不容任何人挑战!”
“驸马,你说……本公主说的对吗?”
她明明是微笑着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连那双笑盈盈的眼,都透着股冰冷的寒意。
“公主……”
林谢登时喉咙发紧,明明嘴巴里有很多辩解的话,可就是开不了口。
他搓着手心的汗,局促不安。他有些心虚,怀疑沈枝意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他与三皇子的密谋……还是知道了锦绣的存在。
但林谢不敢赌,他也没有筹码去赌,他只能装作听不明白沈枝意的意思,勉强撑起一抹笑。
“公主又说什么笑呢,还是又多想了?你是公主,也是我的妻子,不管别的身份怎么变,这两个身份永远不会变。”
“是吗?”
沈枝意定定地凝视着他,一双清亮的眼,几乎要将他穿透似的。
林谢攥着手,不敢与她对视,赶忙拿起手边的茶盏给她倒了杯茶,随后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他微微颔首,又像是应承了沈枝意的话。
沈枝意伸手接过,笑意渐深:“希望能如驸马所言。”
接着,她安安静静的喝了这一杯茶,不吵不闹,甚至连质问都没有,平淡的好像果真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坐在一起吃饭。
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