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实在忍不住了,两步跨过去,一把拎起来柳蒲,让她站好。
“贺南溪追求你,许诺聘你为妻在先,那么他让家里做好准备,牺牲什么都是他应做的。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和承诺。”
柳蒲猛地抬起头,她从没听过有人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一时间,她连自己的算计和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
“你……我以为你会说我心机太重,精于算计……”
江眠摇了摇头,“有心机没什么不好的,精于算计,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只要不伤害别人,并不应该为人诟病。”
柳蒲盯着江眠的双眼,泪水没有忍住从眼角溢出。
她甚至到了此时此刻还在算计江眠。她早看出江眠其实心软仁慈,所以跪在地上做出这副样子,都是为了利用江眠的心软。
江眠好似能看出她的想法,她笑了一下:“你若真能算计好人心,那也是你的本事。我从不曾因为看到你的心计而对你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柳老板,女子经商不易,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能大致想象。我其实是佩服你的,无论是心机算计,还是鉴石鉴玉。只是,这次买官一事,关系太大,你该知道,我不可能帮你隐瞒。”
柳蒲通红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江眠,刚才江眠拉她起来,为了护她站稳,一只手一直扶在她的右臂上,柳蒲此时一把握住她扶着自己的手:“我知道。我不敢求江姑娘帮我隐瞒。我想与江姑娘谈的,是一桩生意。”
江眠微微睁大了双眼,“生意?”
柳蒲点头,“我知道收取我们银两,承诺我爹给他一个闲置挂名的人的信息。我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姓甚名谁,但我知道他不是唯一和我们做买卖的。他做的,甚至不是一份两份,而是一套成熟的买卖官职的体系。”
江眠面色大变:“柳老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蒲笃定地点头,紧紧地盯着江眠:“我有线索,我可以帮忙调查。这背后绝对有更深的势力,我用这个和你做一桩生意,换我们全家的性命。”
江眠的脸色慢慢沉寂下来,沉吟道:“此时事关过大,我没有权利承诺你什么……”
柳蒲打断她:“江姑娘,我相信你。我要你承诺会尽全力帮我争取,我便把线索都告诉他们,帮他们查案。”
江眠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我既不入朝为官,也无任何权势,我怎能承诺你什么……”
柳蒲握紧了她的手:“江姑娘,你帮我和他们谈判,以我全家的性命为筹码,若他们答应,我绝对毫无保留。”
江眠看了她半晌,长叹口气:“我刚才说的真对。你是真的能算计好人心。”
她既然看到了买官的事情,还知道了后面潜藏着极大的阴谋,她是绝对不可能不管不顾的。就算万事不论,只为了她自己的爹,她就不能装看不见。
她爹还在外面为朝廷打仗,若是朝廷里面有这么大一个毒瘤腐洞,一旦把钱财蛀空,没了的可是她爹和将士们的粮草冬衣。
江眠又看了她几眼:“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先骗着你把线索交代了,后面再把你们一家子一网打尽?”
柳蒲笑笑:“若不是江姑娘,我今日就不会提出这样的生意了。”
江眠是真的心服口服。
柳蒲只怕是从柳父动了买官的心思就开始布局退路了。她只怕事情败露,所以一开始就拿到了够保命的重要信息。
江眠想,刚才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只怕在她拦在自己面前阻止柳父的那一瞬间,她就想好了后面的几步棋该怎么走了。
如今,京城里只有元璟可信又靠谱。
她得回去和元璟商量这件事。
江眠叹口气,“此时我要禀报端王殿下。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全力帮你向殿下争取,不过你也知道我没有定案的权利,最终的结果只怕不是我能左右的。”
柳蒲看着她,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我相信只要江姑娘帮我,一定可以的。”
江眠不知道这个人精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她看了眼柳蒲身后的屋子,道:“你去把你爹娘安顿好吧,然后你今日便随我回去。你怕是有一段日子不能回来了。”
她想了想:“你爹娘这里应该也会有人把守。不过你放心,端王殿下一向公正严明,不会随意伤人杀人的。”
柳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向江眠深深地一揖:“多谢江姑娘大恩,柳蒲铭记在心。”
江眠带着柳蒲走出柳家的院子,一拐出小巷子,却发现眼前一片灯火通明,黑压压的一片荷甲骑兵镇守在街上,骑兵们手上持着的火把把这一片照的亮如白昼。
隔着一排排整齐列队的骑兵,元璟身着湖蓝色锦袍端坐在马上,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沉肃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