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极!”
张院使双手捧着方子,舍不得放下。
“每一方药的剂量都正好,这平衡掌握得妙极!”
“竹茄花毒作用于肝脏,郁金、枳壳、香附、柴胡能保住肝脏,可同时升胃火太旺,剂量一大只怕有危险。而龙胆草等便可清火祛瘀,只是又过于寒凉。加入辛夷、苍术又可与之平衡……”
他抬起头看向江眠,苍老却仍然清亮的眸子激动地看向江眠,忍不住同她探讨:“我若是把芒硝、玄明粉取掉,会怎样?”
江眠也饶有兴致地和他讨论:“这剂方子虽然几方面使力平衡,但药效过猛,芒硝和玄明粉主泻,可以在解毒后把剩余的药性排出体外。”
“若是不加这两剂药,药性太烈就会伤身体了。”
“好!好!”张院使认同地点头,正要再开口,却被打断。
一旁的元璟在张院使为江眠诊治的时候一直安静地候着,此时终于忍不住,沉声道:“张院使,请快些为阿眠解毒。”
张院使猛然回过神,连忙向端王殿下赔罪,起身道:“臣这就去使人熬药。”
张院使走到门口,对外面的人轻声吩咐几句。
江眠刚对着元璟安抚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那人叫了一声“院使”。
然后听见张院使沉下声音道:“你今日当值,怎得现在才来!王医正,屋里有贵人来看诊,你既来了,便先进去看顾一下。我去看着他们为贵人熬药。”
只听得门外应了一声“是”,然后门帘被挑起,王医正踱着他那令人眼熟的方步慢慢迈步进来。
他一眼看到屋子里的江眠。
而他和一旁站着的端王隔着一道屏风,他没有注意到屋里的第二个人。
王医正皱起了眉:“是你这个小女娃儿。你怎么来了太医院?你不是自己医术很高吗,还需要别人为你诊治?”
他嘴边噙了抹讥嘲,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找回那天的面子,又道:“你来太医院求医,没有想过会见到我吗?”
他边走边说,此时正好绕过屏风,端王殿下的身影一下子撞入眼帘。
他卡了一下,脚下踱的方步也突兀地停下了。
江眠没有说话。
元璟面色冷厉地替她把话接下去:“哦?见到你又怎样?”
王医正愣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忙向端王殿下行礼。
“殿下赎罪。臣不知殿下在此,无礼之处请殿下宽恕。”
他知道端王虽然办事严谨公正,但一向对下人臣子并不苛刻,所以只以为端王会马上让他起来。
没想到端王一声不吭,让他把礼行全了。人都在地上跪实了,也没听到一声“起”字。
然后听到端王威严冷漠的声音:“怎么,本王不在此,你便可以随意无礼了?”
王医正连忙辩解:“殿下,臣绝无此意。在下不知道这位姑娘和殿下的关系,否则绝不会如此无礼。”
说着,他抬眼瞥了江眠一眼。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娃儿和端王是这样的关系,又深夜被端王带来太医院。
否则他绝不会当着端王的面如此说话。
那一眼的含义如此明显。
江眠还没有说什么。
元璟忍不住了。
他怒喝一声:“放肆!”
“这位是江姑娘,我大晟朝镇国大将军家的长女,方才助我抓捕贪墨案的嫌犯时受了伤。怎么,还当不得太医院的诊治吗?”
王医正闻言大惊。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娃儿是京中贵女,还是大晟最有权势的大将军家的女儿。
这样的女子怎会去行医?怎会在半夜到刑部去彻夜为一个犯人治疗?
他回想自己对她的种种无礼之处,不由得浑身冒出冷汗。
别说端王殿下,便是江大将军,这种大人物随便一句话,自己一个小小医正的前途便可毁于一旦。
他敢如此对江眠说话,实在是一向欺软怕硬惯了,又以为江眠是个没有背景靠山的小医女。
就连刚才误会端王殿下和这个女娃儿的关系时,他都没有这么后悔。他只以为随随便便一个女子罢了,即便是端王殿下有几分喜欢也未必有多上心。
他连忙向江眠赔罪。
端王殿下没有叫起,他还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向着江眠躬身行礼:“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江姑娘身份尊贵,得罪了江姑娘,还望姑娘宽宏大量,不要与在下计较。”
江眠虽然看不惯王医正,但被这么一个长者行礼,浑身都不自在。她只想让他赶紧起来,不过这么说,又好像很没面子的样子……
元璟多么了解她,一眼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替她解围地道:“罢了。江姑娘一向人美心善。你且起来,去帮江姑娘看看她的药熬好了没有。”
王医正连忙应“是”,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起身恭敬地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