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手放下来,一双和江眠相似的杏眼看向江眠。
姐姐终于回来了,他丢脸就丢脸吧,丢脸也不走。
他的相貌更像二人的母亲,只是一双眼睛和江眠极为相似,但他的眼尾线条要更硬朗一些。
元璟刚刚看到江睢敢打自己的姐姐时怒气攻心,此时看着他和江眠那么相似的一双眼睛,也没控制住心软。
他叹了口气,还是解释道:“你姐姐几月前就回来了,她担心影响你们打仗就没有给你们寄信。那个牌位是我让烧的,你姐姐还好好的,不能让那种不吉利的东西留着。”
江睢闻言使劲儿点头。
烧得好,是得烧了,不能留着。
元璟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和你姐姐的……婚约,是因为事出有因,一两句说不清楚。只是我当年所说句句为真,我此生绝不会和别人……”
他没有继续下去,停住了话头。他清凌凌的双眼只看着江睢,没有敢往旁边偏移。
江睢此时又好说话得很,点头理解道:“我知道了。你说过不会成婚,要为我姐姐守一辈子。我……是我的不是。我这次一回京就听到了传言,说你亲自求太后为你赐婚了。是我气昏了头,不该不信任你,对不住!”
江睢少年意气敢作敢当,既然明白了是自己错怪了别人,就立即道歉。
只是这一番话听在江眠耳中,无异于惊涛骇浪。
她刚刚听二人话头就觉得奇怪,但要拦着江睢,一时间顾不上别的。
此时又听见一遍,她转头看向元璟。
她质询的目光仿佛泥牛入海,全无波澜,元璟像感觉不到似的,并不回视。
气氛慢慢安静下来。
院子里一时间几乎能听见落花轻轻落在水面上的声音。
江睢也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儿。
他看看元璟,又转头看看自己的姐姐,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三年前,元璟来将军府求见他爹的时候,好像是说过,姐姐对她无意来着。
三年前。
江眠刚刚在沧州失踪的时候,是在弟弟江睢面前消失的。
她自己知道她是瞬间穿越到了现代的平行时空,但是在别人看来,自然不会认为她是凭空消失的。
江睢一眼没看到她,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姐姐了。他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她就站在陡峭的山岩边上。
他自然以为姐姐是一不小心跌入了山崖。当时他们在咸阴山上,咸阴山高挺险峻,崖上锋利的山石林立,若是当真有人不慎跌落,只怕是十死无生。
他回去告诉他们的父亲江远,江远立即派兵搜寻,自己也动身前去。他们加上江远的亲信士兵们在咸阴山上搜找了足足一月有余,几乎把一座山翻得底朝天,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咸阴山上不少野兽禽鸟,若是有人跌倒在山里再也爬不出去,那么尸骨无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江远本应听从皇命班师回朝,因为女儿失踪,他命副手带领大军先行回去,自己硬是生生脱了一个多月,在咸阴山搜找女儿的行踪,却再也找不到半点江眠存在的痕迹。
短短月余,江远的两鬓生出了许多白发。
终于在皇帝一封又一封措辞愈加严厉肃杀的催他回朝的信件中,他带着江睢回了京城。
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在沧州香消玉殒的消息传到了京城,自然也传到了端王府。
元璟第一时间是不可置信,他来到镇国将军府向江远求证。
江远像是突然老了十余岁,佝偻着脊背,对他证实了江眠从咸阴山崖上跌落,无迹可寻。
元璟甚至没有来得及体会自己是什么感受,只匆匆问明了方位,当夜就带着人千里奔袭,向沧州而去。
他绝不愿相信江眠就这么离开了,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夏末到初冬,他失心疯一般地带着人在咸阴山上搜找了三月有余,他把找到的尸体甚至骨骼残骸全部收殓到一起,一具具辨认。
整座咸阴山的动物他都登记在册,有的大型猛兽他甚至剖开了它们的肚子,在它们的胃里翻找。
几座最陡峭的山崖他反复爬下不知道多少次,在崖底的湖水溪流中深潜下去摸索,在水底的烂泥里一寸寸翻找。
就这样一直找到大雪封山。漫天的皑皑白雪把一切都掩埋其下。
他的手下几乎以为他要彻底疯掉或者死在那里的时候,他带着人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