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后半夜了。
陆幼棠鬼鬼祟祟溜进宫,城门口的守卫看到她还愣住了,问道:“陆太傅,您怎么又回来了?”
陆幼棠佯装正经:“回上书房。”
守卫说:“陆太傅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陆幼棠心里苦哈哈地想,同为打工人,都不容易。
她依旧穿着那件月牙白的大氅,浓墨似的长发用一支碧色玉冠束起,额前几缕软软的碎发让眉梢眼角看起来没那么清冷了,只不过陆幼棠本就是淡颜,即便施了脂粉,看起来也是皎净泠然。
她的左手食指还戴一枚白玉扳指,内雕春日柳,陆幼棠记得这枚扳指,书里原主在临死前,裴映秋让人剁了她两根手指,扳指就落在血泊里。
台词她也记得很清楚——
裴映秋慢悠悠走下九五之尊的皇位,拿起那枚沾满鲜血的扳指在手中把玩:“我幼时看到太傅的手,便觉得这枚扳指实在太刺眼了。”
她面带微笑,言语却相当残忍:“太傅不肯做我的老师,又怎么能戴着先帝赏赐给上书房的扳指呢。”
话音刚落,那枚扳指便被裴映秋捏得粉碎!
陆幼棠当初看到这,心里惊叹,孩子你……力气这么大吗。
可此刻陆幼棠穿过来了,她就只想狂喊,我做我做!我做良师,你别剁我的手啊!
陆幼棠紧了紧外袍,屏退下人,独自前往垂阳宫。
垂阳宫一片黑暗,没有光亮。
陆幼棠提着一盏橘红色的灯笼,灯笼外面覆着轻薄的绢纸,散发出柔和的光。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裴映秋的卧房,转身将门扣住,又迅速吹灭了灯笼里的蜡烛。
不能把人吵醒。
陆幼棠转身,趁着月光,她能看到裴映秋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也许是太累太冷了的缘故,裴映秋整个人蜷缩在厚实的棉被里,只露出一张玉白姣好的小脸。
该说不说,幼年反派长得还挺可爱的。
陆幼棠有点儿想伸手揉揉这面团似的小脸,但是她忍住了。
把人弄醒就糟了。
她这次来带了个药箱,这是她从原主府里找到的,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药,古代的玩意儿她也看不懂,她就只认识纱布和红花油,剩下的得问太医。
陆幼棠拿起床边的龙骨粉,发现瓶身连一丝打开的痕迹都没有。
果然,裴映秋根本就没用。
陆幼棠叹口气,心想还是得自己来给她上药。
现在是后半夜,估摸着裴映秋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只要自己动作够轻,就不会把她吵醒。
陆幼棠倒了一些龙骨粉在药纸上,然后掀开棉被,小心翼翼地卷起裴映秋的衣摆——
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裴映秋的膝盖完完全全被磨破了,血肉暴露在空气当中,周遭还渗着一圈又一圈已经干涸的黑血丝。
再看她的手臂和小腿,到处都是青紫的伤痕。
原主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实在太残忍了。
陆幼棠心想怪不得裴映秋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冰冷,换她她也恨自己。
她一边唾弃原主,一边轻柔地将伤口用清水擦净,再把龙骨粉慢慢敷在裴映秋的膝盖上,最后拿纱布给她包扎好。
幸好没伤到骨头,不然裴映秋以后走路一瘸一拐的可怎么办。
陆幼棠做完这些,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她看着裴映秋睡觉时也眉头紧蹙,不由得心想,这孩子平日里的压力应该很大吧,没有娘亲,又不受父皇宠爱,还被自己的老师针对折磨。
小可怜。
陆幼棠伸手抚上裴映秋的额头,给她顺了顺柔软的发丝。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会叫我“老师”呢?
*
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天穹低垂,星云虚缀。
陆幼棠离开垂阳宫,刘喜跟在她身后。
突然,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太监撞上陆幼棠,陆幼棠躲闪不及,险些被撞到在地。
刘喜赶紧扶住陆幼棠,厉声道:“哪个不长眼的,这可是陆太傅!”
“罢了罢了。”陆幼棠拍了拍水蓝色的衣襟,她没什么事,而且现在天黑,刘喜这么大声万一惊动了旁人就不好了。
小太监慌忙地跪下:“奴才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太医院走水了!”
太医院走水?!
陆幼棠怔住了。
太医院可是整个皇宫最重要的医疗资源,失火绝不是小事,而且裴映秋的膝伤还没完全好,要是药材被烧个干干净净,她可怎么办?
陆幼棠连忙推开刘喜,往太医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