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字一出口,程赤便感觉周身的气压正在急剧的降低,空气也冷的似乎凝滞。他偷偷的偏头看江尘,恰好对上了那人黝黑黝黑的眼睛。
“哥哥。”
江尘用气声把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字与字之间的停顿拉的很长。接着他似乎是笑了笑,嘴角也跟着淡淡的勾起。
他又挖了一勺鸡蛋羹,温柔的塞进程赤半张着的口中。江尘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程赤完全没有准备,那块儿蛋羹就很顺溜的滑进了他的喉咙里,只剩下唇齿间的酱油醋味儿。
接着江尘贴近了他的耳朵,语气低沉,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赤,咱们怎么还撒谎呢?”
程赤羞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着,恍惚间感觉腰都软了下来,唇与舌都要化作一汪水,溺死在江尘的吐息中。
江尘的动作太突然,也太惊人。他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那个瘦长背影,也在微微的发着抖。
哥哥……
没过一会儿,邢长乐转过他那张面无血色的脸,狭长的眼尾上扬着,脸颊被脏橘色头发的阴影盖上层张扬的红。
“他是你哥?”
邢长乐的语气很自然,程赤也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松了口气回答道。
“嗯,来伦敦看我的,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他来照顾我。”
其实程赤自己都对自己编的这个谎言很心虚。你说说,哪儿有正常的哥哥喂弟弟吃饭的?要是小时候也就算了,可是他他妈的早成年了,两个人腻腻歪歪的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兄弟的样子。
而且再说了,他俩现在的这个姿势……确实也太暧昧了些。程赤现在还坐在江尘的大腿根上呢,腿还缠在江尘的腰上呢,这看上去,怎么会是哥哥和弟弟呢?
可也许是邢长乐脑子也不太好使,比他还笨的原因,竟然很轻易的就接受了他编的这个理由。
他转过身来,很迅速的朝着自己眨了眨眼睛,表情很快的恢复如初。
邢长乐扯着嘴笑,“你哥真好。”
江尘一直不说话,只是像喂小猫似的给程赤喂饭。程赤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邢长乐,只好很苦涩的跟着笑笑。
果然人不能撒谎,撒了一个谎就要由无数的谎来圆。
邢长乐盯着自己和江尘看了很久,盯的他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吃饭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在程赤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儿饱了的时候,江尘恰好也停了下来,把剩下的半碗鸡蛋羹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肚子疼不疼?”
江尘又给程赤揉了会儿肠胃,直到程赤舒服的趴在他身上直叹气时才停下来,把手从大衣里面抽了出来。
然后他直视着邢长乐,直视着邢长乐那双又大又漂亮的眼睛。
江尘和程赤不一样,江尘比程赤聪明太多了,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眼里藏着的,未宣之于口的那些东西。
邢长乐的眼神,是眷恋,是失落。是很典型的,陷入一段回忆后的痛苦神情。
但江尘没摘出来,他懒得管这些事儿。说实在的,只要是和程赤没关系的事儿,他都懒得管。
然后邢长乐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他猛地一转头,语气听起来依旧吊儿郎当的没分量。
“得了,你们兄友弟恭去吧,别拉着我当电灯泡。”
程赤和邢长乐住一间房,他们两个人都没钱,窘迫的甚至只能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邢长乐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速冻食品,包装上贴着的添加成分表简直长的不像话,长的让程赤这么不爱惜自己健康的人都忍不住昨舌。
他有时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会把自己晚上的员工餐省一半出来,带回家给邢长乐吃。胃痛的滋味儿可真是不好受,邢长乐之前应该是被家里人养的很好,就这样作害身体也没出太大的问题。
但程赤明白,这都是时间问题,时间一旦长下去,邢长乐的胃肯定得闹意见。
所以程赤有点儿着急的喊住了那道嚣张的影子,“哎,家里有饭吃,别吃你那乱七八糟的了。”
他怕邢长乐觉得不自在,又戳了戳江尘的肩,问他。
“江尘,你说是不是,你做好饭了吧?”
邢长乐半卷着袖子,露出半截苍白消瘦的手臂,上面印着几道若隐若现的划痕,不知是什么时候蹭到的。
他悄悄的握紧了拳头,一条又一条的青筋在手臂上浮现出来,流动的像缠绕在一起的,纠结细长的蛇。
江尘捏着程赤的脚腕给他暖着,闻言一动也没动,过了好久才淡淡的说。
“我没做他的份。”
程赤这下真急了,他想着江尘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啊,忍不住伸手去捏他小臂上的肉。
操,这肉真结实,江尘这几年得在健身房里住下了吧。
“江尘,你别生他气,我室友人挺好的……”
程赤趴在江尘耳边小小声说着,可江尘却不领情,轻轻的用手摩挲着自己后颈的那块儿凸出来的骨头,语气低沉极了。
他说,“程赤,你咋不叫我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