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尉迟对峙的时候,在出征前,或许在更早的时候,谢长缨就下定了决心。
她会守护着自己的故乡,直到永眠,
夜色让一切变得漫长,兵戈的撞击,垂死的哀嚎,战马的嘶吼,泥土混杂着血腥的气息传入鼻腔,
战争漫长而残酷。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谢长缨看着着刺入银甲的弯刀,却仍挑衅般的看着眼前之人,
伤口好像没有她预料中的那般疼痛,
她迎身,利刃一点点的割开了她的血肉,手臂却没有丝毫的颤抖。
“没想到还有几分骨气。”
尉迟十分意外,挑眉笑道手中的动作放缓,他享受着猎物垂死挣扎的快感,感受着那顺流而下的血腥气,逐渐失去生机。
谢长缨的双眼在这夜色中格外发亮,就像那盯着尸的秃鹫,瞅准时机,
“噗嗤。”
没有任何华丽的技巧,在那视野的盲区,谢长缨握紧枪尖,她一时分不清那浓烈的血腥气究竟来自于谁。
瞎了的那只眼睛终究还是对战局产生了影响,她看着尉迟那讶异的神情,似乎是没想到死于这样的人手中。
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处,她感受着面前之人的血液逐渐失去温度。
她大口喘着粗气,那柄弯刀已经深入肺腑,无法拔除,每次呼吸的绞的她五脏六腑生疼。
每次试图开口会感受到血液顺着管道蔓延,浓烈的血腥气刺激的她的头脑越发清醒。
她的性命死的亦有价值,这就够了。
她捡起地上不知何时被撕裂的旌旗,高举的手臂牵扯的伤口留出了更多的血液对此却置若罔闻,
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呼喊,她取下了敌军的头颅,在这场漫天的厮杀声中,
“杀!”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染尽鲜血的旗帜与那身后誓死如归的将士。
她们早已做好了一切都准备,即便害怕着,颤抖着,但她们却不会后退一步。
谢长缨的视线有些模糊,精神却极度清醒,她指挥着将士,一定要击溃敌军,
由她带兵发起的冲锋,极尽所能的灵活安排,终于打的胡人残队溃不成军,仓皇逃窜。
谢长缨看着那满地的尸骨,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悲鸣。
“对不起。”
她直至了手下人来为她疗伤,药物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作用。
“等我们,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们回家。”
她率领着众人回城,快一点,再快一点,血液即将流尽,喉咙也快失去感觉。
她要回去告诉北疆的所有人,从今日起,她们可以自由的活着,
从今日起,无论胡人还是官员,没有人可以在压在她们的身上,
北疆从此以后,是自由的,她们世代生活的土壤,终于可以发出她们的声音。
她倒了下去,在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真好,她的心愿要实现了。
“这次可不用怕疼了。”
沈南星的动作小心翼翼,学着为尸体入殓,整理仪容,
她自嘲般的想到,以往的谢长缨总是嫌弃她没有叶声寒心细,可如今她甚至有几分的娴熟。
林劲风带着人马去带回那着她们的英雄归家,一同埋葬在此处,愿故友的灵魂能保佑这片土地永世安宁。
她小心的将人拼凑完整,随着众人沉痛的声音,简陋的棺椁,那是她们为自己准备的归处。
她们的俸禄不多,没有多少银两,拿出身上所有的钱财,为自己打造的棺椁,她们说,那是她们为自己选的家。
沈南星撒下了最后一把黄土,为了防止疫病的蔓延,需要尽早的入土为安,沉痛的心情在此刻蔓延。
她想为坟前摆上酒,放上肉,可是,
商队还没回来,饭都吃不饱的地方,没有人有心思去酿酒。
“等这里安定了,我们一起,喝酒吃肉。”
宋暮晚将祭品摆到墓碑前,
诚挚的叩拜,感谢着这里沉睡着的每一个英雄。
“走吧。”
陈昭衡看着时辰,为故友安葬,然后去庆祝这场胜利,去迎接明天。
谢长缨用死亡换取的胜利,与苏夫人交易换取的筹码,为他们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这是谢长缨留给她们的最后的护身符,也是她们与朝廷抗争的筹码。
同样的,即便姜钰千百般的不愿,她的生命同样也为姜家提供了一丝光亮。
谢长缨与苏夫人达成了共识,共同窜谋着北疆政权最后的归属。
长缨,你与声寒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北疆要走的路还会有很长。
自从赵衍舟听到来自北疆的消息后,便一直浑浑噩噩,闭门不出,一如当年,年少的衍舟也是这般躺在床上听着自己旧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