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娘坐在椅子上看着庾二娘。
庾二娘今日外罩了一件湘妃色纳锦的掐牙比甲,里面配着胭脂色的中衣,她正在串珠子,白的粉的蓝的珠子在她纤长的指尖流动,芍药花般明艳的容貌更添绮丽殊色。
陶姨娘越看越满意,又想到庾秉清即将前往父城陶氏族学求学,前途一片光明,陶姨娘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将女儿拉到身边说话,“二娘子。”
庾二娘被她猝不及防地一拉,手中的珠子没稳住,撒了两颗。庾二娘娇嗔地瞪了陶姨娘一眼,招手唤了丫鬟过来捡珠子。
穿着青衣的丫鬟过来,听话地跪在地上四处寻找珠子。
陶姨娘偏头宠溺地看着庾二娘,“看到你和你哥哥有了敞亮的前途,娘这心里头实在是高兴。"
庾二娘笑了一笑,“是。如今爹爹只有哥哥一个儿子,哥哥的前途注定是敞亮的,至于我,我有娘,前途也自然是不会差的。"
庾秉淳跌落河中,至今没有消息,应该是葬身鱼腹了。
陶姨娘明白庾二娘的意思,她换了个姿势,面上扬起明媚的笑容,“你说得对。”
像是想到了什么,庾二娘突然道:“苏姨娘和三娘子就没有怀疑这事儿是娘做的手脚吗?我听说最近三娘子和大姐走得很近。”
听说角门的婆子说,昨日庾三娘回来,裙裾上全是灰尘,她猜想,庾三娘出府,肯定不仅仅是参加宴会这么简单。
应该是去寻找庾秉淳了。
想着庾秉淳存活的低微可能,庾二娘停顿了一下,又道:“等她找到庾秉淳的尸首,只怕会对咱们不利。”
“三娘子?”陶姨娘摸着涂满豆蔻的指甲,讥诮一笑,“纵然她还有两分胆气,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弱女子,量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庾二娘扬起眉,看来陶姨娘真的没把庾三娘放在心上。
陶姨娘侧身握着庾二娘的纤手,“我的儿,庾三娘偷偷出府的事,先不要张扬,等着合适的时候再说。”
现如今传扬出去,白白为庾三娘搏来一个姊妹情深的好名声,等到庾三娘年纪大一些,再将她这事儿传出去,轻则毁她名声,重则要她性命!
庾三娘这是被庾玉娥卖了还为她数钱呢。
陶姨娘冷冷一笑。
脑海里滚过庾玉娥那张清丽绝俗的脸,陶姨娘又觉头疼不已。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庾玉娥作对,但是,自踏入庾府的那一刻起,只要她想要活得有两分尊严,她与庾玉娥和谢氏,注定不死不休。
陶姨娘不由抚额。
见陶姨娘面露倦色,庾二娘带着自己的丫鬟流苏回到侧房。
侧房里,几只红彩描金的柜子开着,孙妈妈正带着几个丫鬟打包行李——过两日庾二娘就要搬去流轩小筑。
庾二娘蹙眉,她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从心底来说,她压根就不愿意将流轩小筑分给庾三娘居住,更别说把主屋和右厢房都让出去了。
陶姨娘的怒容还在眼前,“容儿,你先也别恼,娘为什么让她住进去?你仔细想想,你自己可有干过什么,让庾三娘拿住了把柄……你若是真的没在香榭居埋下布娃娃,凭娘的手段,立马给她挖个坑,让她庾三娘滚出流轩小筑!”
庾二娘搅着帕子,帕子被她搅成一团。
她有些烦躁。
那布娃娃是一年前她被庾三娘掌捆以后,她半夜爬起来绣了,附上庾三娘的生辰八字,悄悄埋进无人居住的香榭居的。
庾二娘恨恨地咬唇,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又被庾三娘刨了出来威胁人。
说起来也真是气愤!自己不过是毁了庾三娘两张大字,她居然就揪着自己,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庾二娘摸着自己光洁柔滑的脸蛋,她轻轻闭上眼,眼睫轻颤。
“流苏,”庾二娘唤道:“陪我出门走走。”
流苏应了一声,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追着快步出门的庾二娘跑去,她腰间绯色汗巾子一晃而过。
……
庾二娘走至垂花门,刚想转身回去,远远地看见庾四娘和王宗鑫的侧影。
庾四娘妆容精致,披着大红缕金绉羽斗篷,头上插着玛瑙珠翠,她旁边的王宗鑫,戴着一顶出风毛的大毡帽,穿着一件黑色的绸缎袍子,远远看去像一只圆滚滚的大黑熊。
看样子是要随王谢氏出门交友。
庾二娘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王谢氏这么有身份的人,应该不屑于结识鄢陵这个小地方的夫人才是,可是王谢氏到了鄢陵以后,不知怎么的,对交友一事变得十分热忱。
小厮庾钱举着两个糕点匣子,在王宗鑫身旁伺候着。
王宗鑫一手抓一把芸豆卷,一手握一把栗子糕,胡乱往嘴里塞,不一会儿敷得满嘴都是。
庾四娘在一旁哈哈大笑,王宗鑫也跟着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