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陈佑没有回答元鸣洲的话,即便他知道元鸣洲的电话为什么打来,却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期望听到的不是他想的,可惜终究是要失望了。
元鸣洲说:“你大哥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陈佑苦笑了一下:“我没听到。”
元鸣洲道:“你大哥让我跟你说一声,陈阿姨发病了,你过去一趟吧。”
陈佑听着元鸣洲熟稔又理所当然的话,过去从未有过的怀疑,在这一刻爆发。
“元鸣洲,你怎么认识姜域和姜夫人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反问陈佑:“那不是你大哥和你母亲吗?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认识有什么奇怪吗?”
“是吗……”陈佑心里有些难过,可是元鸣洲,我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为什么你不知道呢?你和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比我和他们的关系要更要好,你真的是因为我认识他们的吗?
陈佑没有问出口,他知道他得不到答案。
“你又怎么了?”元鸣洲听着陈佑一直不答应,语气渐渐有些不耐。
陈佑深吸了口气:“元鸣洲,如果我去姜家会受伤,你也要让我去吗?”
“陈佑你胡说什么?他们是你的家人,怎么会伤害你?”元鸣洲不想听陈佑再说,只道,“你快点过去吧。”说完,就挂断电话。
陈佑无力垂下手,觉得有些好笑,家人就不会伤害他了吗?
李维奇皱着眉听完陈佑的话,还没捋明白陈佑说了点什么,就见陈佑站起身。
他立刻跟着站起来:“你要去哪?”
陈佑道:“去我亲生父母那里一趟。”
李维奇看着陈佑的脸色,结合刚刚的话,问道:“他们会伤害你?你不想去?”
陈佑抿着嘴不说话。
李维奇又道:“不想去就不去,何必勉强自己?”
陈佑看着李维奇,心里一暖,朝着李维奇笑笑:“维奇哥,谢谢你,可我还是得去一趟。”
李维奇难以理解:“为什么?”
陈佑想了想:“大概是去找个答案吧。”
“什么答案?”
什么答案?陈佑苦笑,一个让他死心的答案。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李维奇的问题,只是道:“我该走了。”
李维奇想着陈佑刚刚的话,有些不放心。
他既然答应了秦礼照顾陈佑,自然不能就这么放陈佑走了,万一人真受伤怎么办?
“我跟你一起去。”李维奇拿上车钥匙,二话不说往外走。
见陈佑没跟上来,又道:“你要不让我跟着,那你也不用去了。”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陈佑还是妥协了。
一路开车到了姜家别墅,陈佑下车离开,让李维奇先走,李维奇没走,就在对面找了个阴凉处停好车,看着陈佑进了姜家的大门。
以往陈佑这个时候来心情都很沉重,每次姜凌忌日前,陈妙玉的病情就格外严重,他受伤也要比平常重很多,可这次,却仿佛抱了种“赴死”的决心,似乎一切都没什么好怕了。
如往常一样,陈佑进到陈家,陈妙玉一如既往的迎上来,说着如往常一般的话。
陈佑刚刚已经吃饱了,却还是坐在餐桌前,迎着陈妙玉的目光,把那本就不爱吃的饭菜使劲儿往下咽。
姜域在对面坐着,打量着陈佑,总觉得他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陈佑默默吃完饭,放下筷子,又跟着陈妙玉去到姜凌的房间,陈妙玉和他说了会儿话,温声道:“凌宝上学辛苦了,快休息会儿,等晚饭好了妈妈来喊你吃饭。”
目送陈妙玉离开,陈佑跑到厕所,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陈佑没有去睡姜凌的床,他走到一旁的书桌前,桌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姜凌的照片,很白净的一个男孩,也很瘦弱,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可眉眼间都是被好好爱护的温柔。
像吗?
陈佑盯着那张照片,他觉得一点也不像,他没姜凌那么好命,即便短短一生,却是受尽万千宠爱。
把相框放好,陈佑走到落地窗前,静静看着窗外,这才注意到,站在这里,能轻易的看到大门口,那里,恰好是上次元鸣洲送他来停车的那个位置。
以前陈佑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在这一刻变成一块块尖锐的冰锥刺进他的胸口,他忍不住想,元鸣洲是不是也常常开车来这里,然后同姜凌遥遥对视?
陈佑深吸一口气,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疼到不能呼吸,即便那只是他的猜测和想象,也足够令他窒息。
收回视线,复又坐回书桌前,脑海里不断浮现元鸣洲和姜凌对视的画面,又忍不住想,元鸣洲是如何对待姜凌的呢?应该很好吧,毕竟,他对姜凌的家人都这么好。
想到此,又觉得有些可笑,他似乎也是姜凌的家人啊……
眼泪不自主的从眼眶滑落,陈佑不愿去想,可思想却愈发不受控制。
他想要给自己找些事情,随手打开姜凌的抽屉,抽屉里摆着整整齐齐的本子,最上面的是一个素描本。
他无意窥探姜凌的秘密,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找寻一个并不算美好的答案。
缓缓打开素描本的扉页,第一页就是元鸣洲的铅笔画。
元鸣洲在别墅的大门外,仰头看着上方,眉眼间是少年人肆意张扬,一如初见时那样,却又有点不一样,这里元鸣洲是笑着的,笑得格外灿烂。
陈佑不自觉的抚上去,又猛然惊醒般收回手。
他一页页的翻过去,每一张的元鸣洲都和他认识的大相径庭。
姜凌笔下的元鸣洲,每一张都是温柔的,笑容都充满暖意。
大颗眼泪落在画本上,所以说,初见的元鸣洲,是不是因为他与姜凌的相似,才施舍给了他几分温柔?而他却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记了十年,念了十年。
外面的脚步声响起,陈佑把画本塞进抽屉。
房门打开,陈妙玉温和的提醒:“凌宝,该练琴了。”
“好。”陈佑应了一声,走到钢琴旁落座。
起手落在琴键上,小星星的第一个音节却怎么都谈不下去了。
他猛地摁下琴键,发出沉闷的声响,接着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发泄似的弹着凌乱的曲调。
陈妙玉在门口站着,眼神从迷茫变得狠厉,他冲过来拽着陈佑的衣领,把他从钢琴旁拽开,狠狠推到一旁,面容狰狞的问着:“你是谁?你不是凌宝!”
陈佑突然笑了起来,报复似的说:“我是陈佑啊,你忘了吗?你的凌宝已经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你胡说!我的凌宝怎么会死?!”陈妙玉尖声叫着,她左右乱看想要找趁手的工具,最终目光落在钢琴凳上。
她冲过去拿起琴凳,朝着陈佑砸下来:“我要打死你!你敢诅咒我的凌宝!”
陈佑侧身躲开,陈妙玉没砸住,又不甘心的继续砸他。
陈佑看着陈妙玉癫狂的模样,眼眶含泪:“陈妙玉,你还记得你当初生的是双胞胎吗?”
陈妙玉的动作顿住,她仔仔细细盯着陈佑,短暂的茫然过后,眼中是更加凌厉的恨意。
凳子狠狠朝着陈佑砸过来,陈佑一个不防被砸到额角,他向后踉跄两步,重重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陈妙玉不等陈佑反应,又冲上来抓挠撕扯他,边打陈佑边哭喊:“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凌宝就不会那么不健康,你是凶手,凌宝就是你害死的……”
陈妙玉疯狂的骂着,陈佑只觉脑袋一阵阵的嗡鸣,他想要抵抗,却连站都站不稳。
门从外面推开,撞的陈佑往前一个趔趄。
姜域看着屋内的景象,忙上前控制住陈妙玉,又冲着外面喊佣人拿药上来。
陈佑扶着身边的柜子,眼睛被血糊住,看着惨不忍睹。
姜域皱着眉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陈佑拿出手帕,紧紧捂着伤口,却没有动,他还是很晕。
姜域继续催促:“你听不懂人话吗?”
姜域看着地上鲜红的颜色,有些嫌恶,把姜凌的房间都弄脏了。
陈佑看向姜域,目光又转向窗边那架施坦威。
姜域顺着陈佑的目光看去,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你不会想要用那架钢琴补偿吧?”
陈佑扯了下嘴角:“你会给吗?”
姜域嗤笑一声:“你倒是敢狮子大开口,那架琴都够买你的命了。”说完,施舍似的说,“钱我会给你转到账户上,滚吧。”
陈佑早就料到的回答,他转而问道:“那架琴是元鸣洲送的吗?”
姜域脸色微微变了下,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再说最后一次,滚!”
陈佑看着姜域的脸色,轻笑了一声,穆子希说的,果然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