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陈景默又回到了十二岁走丢那年。
聒噪的蝉鸣宛如金属丝织成的网,罩在燥热的夏天里,吊扇疯转,冰镇汽水瓶渗出细密的水珠,周遭人群忙碌,有人在和他说话…
“哈哈来追我啊,我带你去抓蜻蜓好不好?”
“不行,我不能离开保姆阿姨的视线,我..”
“有什么关系,咱们不去远的地方,就在前面!你来嘛,快来———”
一声接着一声断断续续的嗓音,如掉进了水中一样昏昏沉沉的听不真切。
他看不见那个人是谁,他犹豫的不敢向前,也不敢追寻那个人的脚步,却还是下意识追寻着那个人的方向。
铃铃——铃铃——
有风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那个人的笑声,灿烂的阳光令人迷醉,陈景默感到一阵晕眩,却平白的被拉扯视线。
终于整个人也似被蛊惑了一般,还是追随着那个人而去,他快步的跑了起来,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也就离那欢快的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触手可及的一刻,一个丑陋的女人忽然堵住了他的视线,一根彩色的棒棒糖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哥哥———哥哥———”
身旁的喊声撞破了梦境,如同溺水了一般的陈景默似乎被什么一把抓住,将他猛地拉出了水面,意识一点点的回归,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终于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入目便是傅暮云和父母关切的眼神,有家庭医生再一旁给他输液,见他清醒了,着急般的望了过来,他们守在他的身边,看着迷离的他,像是梦一样,让陈景默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得梦境。
直到意识再次丢失,沉沉的眼皮再次合上。
等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两天以后。
入目便是漆黑一片,只有床头的小夜灯骤然亮起,推拒着黑暗,给幽闭恐惧症的陈景默带来一丝曙光。
他诧异的眨了眨眼睛,才分辨出来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他的卧室。
而没等他在感受虚弱的身体,就感觉到了身后紧紧贴合着他的温热躯体。
黏腻的、厚重的、湿热的,像是一只阴森的男鬼,缠着他贴着他,甩都甩不掉。
寒冰般的冷香蔓延了过来,昏昏沉沉的陈景默也分辨出了这只男鬼是谁———傅暮云。
那天晚上在厨房的惊惧还没有消散,男人的每一下冲撞如在眼前,撞碎了陈景默所有的温存,撕碎了他所有的意识...
如后遗症般的身体反应比理智还要来的迅速一些,几乎是在瞬间,陈景默的身体便是一紧,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逃的越远越好。
剧烈的动静惊动了身后紧紧抱着他正熟睡的男子,傅暮云缓缓地睁开了眼。
“哥哥?你醒了?”
“身体好些了吗?还难受吗?”
傅暮云如往常一般的询问着,之前的不愉快似乎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感受到陈景默抗拒般的身体以后,倒是也没有在附上来。
只是快速的下了床,给陈景默倒了一杯水,端到了他的面前,似乎要喂他喝水。
有些迷茫,说了声谢谢的陈景默还是顺着傅暮云的动作喝了两口,甘甜清凉的温水入肚,一连昏迷了两天的陈景默终于清醒了过来。
是在陈景默自己的卧室内,时间好像是半夜,偌大的卧室内只有两个人。
自己和傅暮云。
傅暮云穿着居家服,在陈景默喝完水以后,坐在了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嗯终于不烫了,哥哥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傅暮云的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一点儿不像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嘛。”陈景默下意识的回避着,昏迷的两天里他做了很多个梦,最深刻的自然是他走丢那年发生的事,他好像又记起了一些,是一个人吸引了他的视线...
“哥哥,还喝水吗?”好半天了,回忆梦境的陈景默一句话都没说,还是傅暮云又问了起来。
陈景默摇了摇头,就又躺下了,他身上还是很软,意识好似又浑浊了起来。
直到感觉到身后温热的身体再次粘附上来,陈景默一个激灵,猛然起身。
橙黄色的小夜灯中陈景默与傅暮云面面相觑。
正准备躺下的傅暮云:“...”
无辜的举起了双手:“哥哥,我什么都不做,我就陪你睡会。这两天都是我白天夜里守着你的。”
“哥哥,我错了,是我不好。”
爱慕了十年的那张帅气的脸庞低垂了下来,像是一个做错了事般的小孩一样委屈巴巴的:“那天晚上,我不该...是我的错,我忘了哥哥的身体还没好...”
“哥哥,你罚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像十年里无数次那样,傅暮云一遍一遍的叫着陈景默哥哥,一边承认着错误,一边慢慢靠近着,意识到陈景默还是怕得他不行以后,又更加委屈般的退了退。
“好!不碰哥哥,哥哥先睡下好吗?”
傅暮云最擅长做这种事,尤其是对陈景默,百试百灵。
而这一次,陈景默却没动,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像是被饿狼环伺的羔羊一边警惕着、惊惧着。
傅暮云讨厌陈景默这样的眼神,佯装的委屈终于是装不下去了,整个人的神情也就随之一冷。
“陈景默,我没有多少耐心,你最好见好就收。”
“我最近很累,忙集团的事,忙安抚爸妈,还要守着你。”
“你都不心疼我吗?”
橙黄的灯光下,男人蹙着眉坐在床上,深邃的眼眸下可见浅浅的黑青。
这件事上傅暮云没撒谎,他确实已经守在陈景默身边,白明黑夜整整两天了,看看陈景默床头柜就能发现,上面全部都是集团的文件,他几乎把办公室都搬了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人清醒了。
结果陈景默碰都不让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