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九皇子没吩咐,这里没人敢堵他们的嘴。
春姑姑声嘶力竭的道,“殿下!你这么冷漠无情,宁妃娘娘会怪你啊!”
夏太监稍微理智些,哀求道,“请殿下明察!我和春姑姑从未背叛殿下,您知晓的那些闲言碎语,必定是小人故意陷害我们!我和春姑姑无足轻重,哪里有值得算计的地方?真正被觊觎的人是殿下!”
罗紫看准夏太监摔倒受伤的地方,用力踹过去,“你什么意思?谁能瞒着我,私下找殿下胡言乱语?”
秦琢抬手,示意宫人停步。
“你们不服。”他冷静的陈述现实,“那就查库房,罗紫,找人去内侍省和东宫分别取账册,拿来与皇子殿的账册共同盘点。”
罗紫暗悔出门的时候没带几个跑腿的宫人,随手点一个刚才出力最实在的人,仔细交代,前往东宫怎么找人,然后如何嘱咐东宫的人去皇子殿办事。
这边还是一团乱麻,他不能走。
春姑姑与夏太监闻言,激动的情绪瞬间凝滞,布满汗水的面容也变得苍白。
查账?
两人不再被宫人桎梏,萎靡瘫倒,胸膛剧烈的起伏。
这次是春姑姑先找到理智,她哼了段难以成调的曲子,强撑着笑,怀念道,“这是宁妃娘娘最喜欢的家乡小调,她总夸我唱的好,真像她的妹妹。”
秦琢真被逗笑,“钟宁阁没镜子吗?她随便说,你也好意思信?”
这话,他早就想说。
宁妃在的时候,他不想破坏宁妃的好心情。
另外也有宁妃经常嘱咐他,千万别胡乱说话,冒犯别人,强调‘无心之过’、‘恶语伤人’的缘故。
如今终于说出这句话,秦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
饶是罗紫从春园文会就察觉到九皇子的变化,骤然见九皇子精准讥讽春姑姑的刻薄样子,此时也愣得缓不过神。
容貌好的人,任何动作神态都那么的赏心悦目。
即使春姑姑备受打击的模样委实可怜,众人看着九皇子突然浮现笑意的脸,反而完全发自内心的认为春姑姑被羞辱是咎由自取。
九皇子有什么错?
他只是说实话而已。
春姑姑却受不了这样的实话,她真心认为宁妃是她的姐姐。
那样只有美貌的柔弱美人,如果不是依靠她和夏公公费尽心思的筹谋打算,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享受皇妃的富贵?
无论是功劳,又或是宁妃的情感,春华就是宁妃的妹妹。
宁妃亲口承认过无数次的妹妹!
九皇子不承认这件事,那是九皇子铁石心肠,背信弃义。
有这样的想法,春姑姑只剩满腔失望,反而不再抗拒出宫的事。
这虽然是宁妃的儿子,但是一点都不像宁妃。
她守着这样的人,有什么意义?
秦琢没有错过春姑姑双眼深处的复杂情感,只是懒得分辨。
如今不是梦里,仅剩的情谊还没有因为日复一日的敷衍关心消耗殆尽,所以秦琢只是遣送他们出宫荣养却没有要求他们离开京都。
按照他们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只要别作死,足以选个京郊的宅子,呼奴唤婢,安享晚年。
算是奖励他们曾尽心尽力的陪伴宁妃。
春姑姑改变想法,夏太监却依旧执着,他哑声道,“殿下,奴才不明白,这些年,奴才哪里伺候的不好吗?”
秦琢嗤笑,未答反问,“你哪里做的好?”
他心情转好,弯腿蹲下,脊背却依旧挺直,居高临下的凝视瘫倒的夏太监,仔细数道,“谎报皇子殿的各种消耗,中饱私囊?宣称多么担心我,结果皇子殿至东宫这点路程都不愿意走,巧言令色?想掌控我的想法,僭越犯上?”
秦琢说一句话,夏太监的脸皮就颤抖一次,最终满脸怨愤的怒吼,“既然殿下对老奴有这么多不满,为什么不早说?”
“你是不是早就看我和春姑姑不满,又怕贸然换掉我们影响不好,所以故意纵容我们犯错,处心积虑的想要撵走我们?”
秦琢惊叹,随即鼓掌,恍然大悟的道,“蠢人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精彩?”
罗紫彻底不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真是天大的笑话,殿下撵走两个奴仆还要考虑什么?”
他的怒火远超秦琢,打一个巴掌还不解气,又抬脚踹过去,口不择言,“你就该庆幸遇见宁妃娘娘和九殿下,这样宽宏大度的主子,要是在东宫,我非要扒你的皮......”
察觉到秦琢的目光,罗紫像被突然掐住脖颈的鸭子似的老实闭嘴。
秦琢又笑,意味不明的道,“宁妃舍不得,这次就算了。”
话已至此,夏太监早就失去狡辩的意义,然而不甘心却如同附骨之疽,令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放弃挣扎。
他梗着脖子道,“好,殿下地位尊贵不必在乎别人,那宁妃娘娘呢?你今日这么待我们,难道没有想过,来日怎么与宁妃娘娘交代?”
春姑姑闻言,冷漠的审视九皇子,显然也执着答案。
秦琢起身,拂去袖边灰尘,困惑的挑起眉梢,“我才是她的孩子,又不是没给你们留生路,她为什么怪我?”
她该感谢我,没给你们罪不可赦的机会。
想到宁妃,秦琢失去继续与夏公公和春姑姑废话的兴趣,重新走进侧殿,仔细检查宁妃留下来的旧物。
这次罗紫长了记性,先堵住春姑姑和夏太监的嘴,然后才示意宫人拖走他们。
既然已经派人去东宫和内侍省取账册,那就没有高举轻放的道理。
哪怕不惩处夏太监和春姑姑,这次也要给他们足够的警告。
罗白亲自赶来皇子殿,发现罗紫的长进,欣慰点头,表示这边的事,他负责处理,催促罗紫去陪伴九皇子。
“殿下?”罗紫蹑手蹑脚的进门,发现九皇子坐在铜镜前,举着、耳环?顺着自己的耳朵移动,吓得赶紧捂嘴,避免引来更多的人。
这是在做什么?!
秦琢透过铜镜与罗紫对视,解释道,“阿兰人基本都有耳洞,我也有。”
罗紫呐呐点头,快步来到九皇子身边,尴尬的笑了笑,“大玄没有男子打耳洞的习惯,我还以为殿下耳边是旧日顽皮留的痕迹。”
“你看。”秦琢侧头,“五岁那年,我贪凉脱衣,夜里发热,母亲要宣太医,夏公公和春姑姑觉得我能挺过去,于是拦着她,说恰好太子身体不适,太医都被东宫叫走。钟宁阁这个时候宣太医,容易被皇帝和皇后认为不懂事。”
钟宁阁贵嫔惯常没主意,又非常信任夏公公和春姑姑,真没有宣太医。
她在年幼的秦琢身边守至深更半夜,然后用长针给儿子扎了两个耳洞。
阿兰人相信耳侧挂亲人血浸的红绳,能绑住幼儿不稳定的魂魄。
夏公公和春姑姑看见秦琢的耳洞,第一反应就是埋怨钟宁阁贵嫔肆意妄为,又增加九皇子与大玄血脉不同的地方,主张隐瞒这件事,等九皇子的耳朵痊愈再放九皇子走出钟宁阁。
耳根子极软的钟宁阁贵嫔这次却格外的固执,坚持要保留耳洞,每次发现秦琢不舒服,她都会找到一对极细的红绳穿过去。
秦琢放下随便拿的紫玉耳环,打开某格妆奁,展示乌黑斑驳,看不出本来模样的东西,“这些红绳,我都用过。”
罗紫舔了舔干涩的唇,僵硬的道,“这是宁妃娘娘对殿下的爱护之心。”
秦琢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模样,又道,“按照阿兰人的习俗,十岁的孩子再戴红绳就失去效果,璀璨的宝石更容易贿赂妖魔鬼怪,替主人挡灾。”
“宁妃娘娘也给殿下准备宝石了吗?”罗紫被勾起好奇心。
秦琢摇头,“九岁之后,我就没再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