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学堂不仅有精通四书五经,负责教导才学的冯夫子,另外还有教导君子六艺的夫子。
然而太子惯常纵容宠爱九皇子,只强制要求九皇子去冯夫子的课,另外的课,只要找好理由,即使不去也没关系。
反正有两个伴读,夫子不至于面临没有学生的尴尬。
秦琢捏了捏眉心,问道,“今天是哪位夫子?”
他是真的不喜欢学堂。
换句话说,他最初是因为不擅长大玄的官话,所以不喜欢与人交流。然后沉默寡言就逐渐变成习惯,学堂却是必须与夫子交流的地方。
钟宁阁贵嫔更不擅长大玄官话,有春姑姑一步登天的例子,钟宁阁的宫人为讨好贵嫔,几乎是不分场合的模仿阿兰人的语言。
虽然学得一知半解,总是脱口而出,令钟宁阁贵嫔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但是钟宁阁贵嫔善良,认为宫人是想哄她开心才会故意模仿阿兰人说话,于是就不忍心打击宫人的积极性。
除非实在忍无可忍,否则钟宁阁贵嫔通常不会认真纠正宫人的错误。
钟宁阁只有一个贵嫔、一个皇子,宫人有几十个,每个人都想进步,因此每日都有数不清的稀奇古怪音调,侵蚀年幼皇子脆弱的心。
秦琢曾一度认为,格外抽象难学的阿兰语才是他该掌握的技能,偶尔参与皇家团聚的宫宴不得不短暂的离开钟宁阁,他就会变得几乎没办法凭借语言确定任何信息,难受程度不亚于遭受刑罚。
前往弘文馆上学的时候,别人都懒得理他,哪怕是年纪相仿的七皇子和八皇子,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也逐渐觉得无趣。
这段时间反而是秦琢学习大玄语言最快的阶段。
......
令他熟悉大玄语言的人却不是弘文馆的夫子,而是躲在自以为隐蔽的地方,说悄悄话的宫人。
自从长住东宫,没有人再与秦琢说阿兰人的语言,每个人都说大玄官话,秦琢总算是能准确分辨每个人的言语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喜欢说话的习惯已经养成。
想要说话的时候又要考虑‘无心之过’、‘恶语伤人’这些复杂的问题,秦琢就更懒得说话。
只有面对太子,秦琢才能完全不在乎,太子的各种态度是不是别有深意,真正的畅所欲言。
罗紫没想到只是随便问一句闲话,目的本是打岔,太子给九皇子送宝石和耳钉的事,九皇子竟然会提起兴致追问。
他慌忙去找九皇子的课程表,“今日课程是射,夫子是羽林军陈郎将。”
秦琢将爱不释手的锦盒藏到床边,伸展手臂,“更衣,去上课。”
混乱记忆里瑞宁帝秦琢弓马娴熟,实乃天下人叹服的猛将,他总不能差太多,哪怕只是能亲自打猎送给五哥也是好事。
秦琢闭眼叹气,仔细感受胸腔翻涌的莫名情绪。
又是这样,每次做梦都会心烦意乱,郁气难纾。
太医却说,他只有忧思过度的症状,没有实际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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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磊、魏小郎和风鹞看见秦琢,模样与青天白日看见鬼怪差不多。
风鹞甚至偷着问罗紫,昨天的变故是不是对九皇子影响很大。
他虽然没有贴身伺候九皇子,但是不会漠不关心九皇子的事。
魏小郎啧啧称奇,调侃道,“难得九殿下屈尊降贵来陪我坐牢,罕见啊!”
学堂总共四个人,除了他之外,一个大将军的长孙,一个前·大将军独子,一个天天翘课的主子。
每次射课,同样出身武将勋贵之家,却不喜欢舞刀弄枪的魏小郎都充满对九皇子的怨念。
为什么只有九皇子可以光明正大的逃课?!
秦琢挑起眉梢,慢条斯理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坐牢?”
魏小郎愣住,本能的反问,“那不然,你是来做什么?”
秦琢未答,沉默走向摆放各种兵器的地方,仔细观察的同时忍受逐渐猛烈的焦躁,翻找混乱的记忆,思索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用。
只有完颜磊的目光在秦琢的耳侧稍作停留,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羽林卫是帝王亲卫。
陈郎将虽然官职不高,但他祖父是羽林卫的大将军陈虎,景兴帝提拔的乡野将军。
从景兴朝就开始统领禁军,如今依旧是祥光帝最信任的武将。
只要祥光帝活着,不出意外,下一任羽林大将军还是姓陈。
看见陈郎将,众人明显比看见冯夫子轻松。
魏小郎甚至有心情开玩笑,“求陈大哥饶我一次,行不行?我保证不逃课,只是偷闲小睡。”
陈飞达笑着摇头,“你不怕秋猎丢人?”
魏小郎同样摇头,混不吝的样子,“又不是只有我丢人,况且我有好兄弟!”
他搂住完颜磊的脖颈,促狭眨眼,“我去偷阿磊的猎物,陈大哥不要揭发我。”
几人闲话许久,陈飞达忽然察觉惯常透明人似的风鹞给他使眼色。他惊讶的望过去,看见一个姿容出众,见之难忘的少年。
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