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和张柏逸之间的故事,我记得很清楚。
2008年,我十二岁,本应是好好念书的年纪。
我却因为小时候的梦想,带着一腔孤勇跑到南韩面试娱乐公司。
或许我真的有什么当艺人的潜力,一家小小的娱乐公司向我发出了邀请。
当时满怀欣喜的我到达公司,一度以为自己被骗了。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众多帅气与美丽的孩子。
那家刚成立的公司只是租了几个地下室,重新装修后便自称“娱乐公司”。
虽然公司很小,可我依然抱着出道的决心,在没有空调的练习室里挥洒汗水。
父母并不愿意让我到韩国做练习生,可我一意孤行,他们也无可奈何。
最后父母帮我办理了转学,去韩国继续念初中,叮嘱我不要放弃学业。
在韩国的第一个月,我拿着生活费在一个合适的地段租下了一间狭小破旧的半地下室。
某一天,练习生之间流传,公司来了一位很帅气的新练习生,叫张柏逸,是中国人。
那时的我对这种消息并不感兴趣,只在食堂吃饭时远远望了一眼,确实是很帅气的人。
我应和着周围的朋友们,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又回到练习室跳舞。
可是,当班主任向我们介绍新来的转学生时,我感到无比惊讶。
张柏逸居然转到了我的班上。
班主任将他安排在我的旁边,美名其曰中国人之间会更好交流。
我们被迫相识,成为了同桌。
最开始的我没准备主动和他说话。
可某一天,我发现他总是在练习室的角落里入睡。问了才知道,他在韩国还没有房子住,只能在公司练习室的角落凑合。
或许是因为,我们同为身处异乡打拼的中国人,我决定帮他一把。
最开始我送了他一床厚实的被子,希望他能舒服一点。后来我收到房东的讯息,问我周围是否有其他人愿意租房,那间房子就在我的出租屋对面。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没过几天,他就搬到了我家对面,请我吃了一顿饭。
那顿饭是他亲手做的。
在那个如同美食荒漠般的地方,居然会有一个人,为我准备了一桌子家乡菜。
当时的我差点感动到落泪。当然,我没哭出来,光顾着吃饭了。
那顿饭的味道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后来的我总是拜托他再做一顿饭。
令人意外的是,他总是笑着答应。
我们就这样成为了同学兼邻居。
白天一起上学,放学后一起奔向公司练习声乐和舞蹈,最后在凌晨时分,各自回到出租里倒头就睡。
我依然记得在那里的第一个夏天。
炎热的夏日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扇小小的电扇吱呀吱呀转。
雨季来临时,处于半地下的房间会被水淹没。这时我能做的,只有用盆子将水舀出房间。
将水泼出门时,我发现他也在门口忙活。
我们相视一笑,继续拯救我们的破烂出租屋。
没成为练习生时,我以为生活不会苦到哪里去。但实际上,练习生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痛苦。
我在进公司前,从来没接触过舞蹈和声乐。为了追赶上别人的步伐,只好练舞到深夜,肌肉酸痛到想要昏倒。
尽管如此,公司依然不断告诉我,我还做得不够好。
我依然记得十三岁时,舞蹈老师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邱月遥,你跳舞唱歌都很好,可是你太丑了,更何况你还是外国人,你就算出道了也不会有人喜欢。”
那天凌晨,我逃离公司的地下室,坐在马路边抽泣。
我甚至不敢哭出声音,我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到我的脆弱。
张柏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身边坐下,默默看着我。
我抬头时被他吓了一跳,脸上的泪痕都来不及擦。
他问我:“你怎么了?”
我不想告诉他,只是沉默。
他也不追问,静静在我身边坐下。
突然,他开口说:“邱月遥,等我们出道了,我们一起站在舞台上吧。”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可是我在想:答应吧,就当为自己找一份支撑。
于是,在那个夜晚,在月色的见证下,我们伸出手指,拉钩起誓,约定未来要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在那样充满压力与负面情绪的日子里,能有人一直陪伴在身边互相支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当然,这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
那个晚上之后,我依然只想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爱豆。
我拼命地减肥,日夜不歇地练习,哪怕浑身累到无法行走,也要站起来继续跳舞。
每一次练习生考核,我都要成为得到最高评价的练习生。
或许是老天有眼,在我成为了练习生四年后,公司告知我可以准备solo出道了。
当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张柏逸时,他也在为我欢呼喜悦。
那个一起走回出租屋的晚上,我们难得在便利店买下了很多零食,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举起易拉罐。
一口喝下可乐,碳酸气体冲上鼻腔,而我们幻想这是象征着功成名就的红酒。
在吃了三袋薯片后,我说:“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吃这么多零食,以后就得一直控制饮食了。”
张柏逸拿着可乐瓶,低头不说话。
我以为他是见我出道了,而自己却遥遥无期而不高兴。
我靠近他,而我们手中的易拉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张柏逸,你长的这么帅,实力又好,肯定会出道的。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听完我的话,张柏逸的笑容有点悲伤,问我:“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当然记得!”
我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也要努力出道啊!”
这时他才放松下来,露出笑容。
那个晚上,我们畅聊到天边翻出鱼肚白,睡意迷蒙间,我看见他帮我收拾好一切,缓缓关上门离开。
那段时光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好像恍如隔世。
后来的我们经历了不公,也有幸运降临。
我勉强成了有些知名度的女solo,而他也在我出道两年后,作为男团主舞出道。
他们团的某张专辑发行,公司安排我和他们一起拍视频宣传。
我看着一群人走进练习室,只需要一眼,我便认出了张柏逸。
青涩的男孩们面向镜头鞠躬问好,而我只是悄悄看他的侧脸。
录制结束后,他满怀希望地对我说:“邱邱,好久不见。”
我突然惊觉,我们确实好久没见了。
为了方便跑行程,我们相继搬离半地下出租屋,住进公司提供的宿舍。
出道艺人可以拥有专属练习室,我们再也不用和练习生们挤在一间练舞室里。
公司还专门请了辅导老师,除了考试和毕业,我们连学校也不去了。
这两年来,我们什么都没和对方说。
我和他的聊天框里,只剩下节日群发祝福。
张柏逸出道后的五年里,我看着这个男团从新人走向当红,而他也收获了大量粉丝,鲜花与星光正伴随着他。
可我的星途却没那么顺利。
我总是和公司产生分歧,不是因为音乐理念,就是因为妆造审美。
某次发行新专辑,公司强行选择一首我不喜欢的歌作为主打。
从前的经验告诉我,抗争也不会有结果,所以我选择了妥协。
专辑发行后,粉丝们先前积攒的失望终于爆发出来,那是我爱豆生涯中最惨淡的成绩。
没有人会喜欢一夜跌入谷底的感觉。
我和公司的矛盾不断激化,最后演变成了决裂。
可是,我的合约还没有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