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昔涟愣怔的目光中,我勉强地微笑了一下。
“我是个危险人物,对吗?上一次相遇,我们之间未必发生了故事,我对你没有太多熟悉感。”
“但在我心里,阿秋是善良的好孩子。”
“我在你面前只能算是孩子吗?好吧。哀丽秘榭仍有日夜轮转。此地是否真实尚未可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有一位神明为世外桃源维持了本应破灭的秩序。”
“嗯?怎么猜得这么快?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昔涟……或许应该称呼你,神明?”
我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提出的假设也过分大胆。可昔涟安抚、肯定的微笑已经证明了我的正确,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得意还是痛苦,因此只余下复杂。
“算了,这不是重点。”我平躺在床上,没有再去看她,而是注视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那个黑袍男人……你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讶。”
“没错。”昔涟说。
我闭上眼睛:“这只有两个可能。”
“是什么呢?”
她仍然微笑着,甚至带上几分鼓励。
“第一,你与黑衣人关系匪浅。但我想不出你这么做的理由。动机很难成立。”
我开始感到心痛,为这种陌生的情绪呼吸困难。
“第二,你提前知道了未来。”
“是的,”昔涟安慰地抚摸我的头发,“我知道了未来。”
“是我,逆转了时间。”
我黄昏时分的困惑得到了解答。是已经见证哀丽秘榭结局的我逆转时光回到过去,见到了还没死亡的昔涟——若非结局不尽人意,我绝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选择。
“是呀!那时候的你,看起来那么狼狈,又那么伤心。如果是为了我的话,真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在你心里的份量,还是应该心疼你的遭遇呢。”昔涟说。
“那时候的我说了什么?”我问。
昔涟摇头,没回答我的问题,只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
她说:“时间一旦可以逆转,没人能分清哪头是因,哪头是果。”
这无疑是一句安抚,透出结局已然注定、挣扎只是徒劳的意味,几乎激起我狂妄自我的不甘与愤怒。
“其实,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遗憾了哦!”
昔涟凑过来,在我耳朵旁边说话。女孩呼出的热气让我想要缩脖子,但我忍了忍,没躲开。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呀。”
我看着她。
她回望着我。
过了一会儿,我问她:“那还来找我做什么?”
昔涟笑了一下。
她说:“因为……我还是很舍不得你。我一直见证着你的旅途呀,你总能做出奇妙的选择,讲述一个全新的故事——我一如既往地期待着你。”
我安静了很久,问:“那些故事里的我……是好人吗?”
昔涟说:“人性美而复杂。何必纠结自己是好是坏呢?你是个完整的人,不用被完美定义呀!”
我看了她一会儿,确定了她的真实与生命力,才挪过去抱住她。我抱得很紧,仿佛能感觉到未来对方体温的流失似的,内心很是惶惶不安。
“唯有记忆能塑造一个人。我很期待哦,这一次的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昔涟回抱住我,像是希望以此肯定她的存在与话语中的真实性。
她仍旧没有告知我有关近在咫尺的灾难的信息,但她表露的态度却很清晰:她对此没有什么不满。
“闪耀寰宇的智者,不畏艰难的愚人,为什么如此矛盾的特点能够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呢?这是我心中真正值得守护的美好。”
“要好好活下去哦。”
女孩动作自然地帮我梳理发丝,仿佛说出口的不是死前祝福,而是“头发要打理得仔细一些,否则会打结啊”。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闪耀寰宇的智者……
原来昔涟连我来自天外都十分清楚。翁法罗斯的神明会如此非同一般吗?
我暗自思量,最终还是决定暂且将这困惑放在一边。
发觉昔涟睡熟以后,我轻手轻脚地钻出被窝,小心地把兔子玩偶塞回女孩怀里,掖好被角,防止她着凉,才翻出窗户,趁着夜色跑进深林。
月光皎洁,我不小心踩中黑色的袍。
男人没有回头,却清楚来人是谁。
“你来了。”
他说。
“你,总会来。”